周列四十一岁,破开心头迷障,行走边地磨砺己身,前五年或是遭遇劫数,只得求援,但之后九年,却是势头极盛,已经能从容解决了。
他行走间,衣袍带风,雅度非常,有一种独属于炼丹师的风度。
“炼气大圆满了,稍稍积攒个三五年法力,就能着手冲击筑基境了。”
陈生很是高兴,周列前四十一年的岁月,专研丹道,耽误了修行,后十四年拔除心障,勇猛精进,终是有望筑基了。
“都是老师教导的好。”
周列谦虚道。
“保持住这种势头,不要搭理红尘俗世了,那样会分心的。”
陈生细心的嘱咐着,周列发力太晚了,时间上稍稍有些许的急迫,但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还是能够踏上筑基境的。
“老师……”
红尘俗世,这四个字让周列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愧之色,有心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就堵塞在肺腑之间了。
“怎么,有心事。”
多年师徒,陈生一下就看出周列有心事。
“弟子来此,是想让老师出面,为我提亲的。”
周列长出一口气,即便知道不合时宜,但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提亲?哪家的姑娘?”
绿珠率先过问,这些年来,门中可是无有女子跟周列走得亲近的。
“蔡国,青甲宗宗主之女,唐画。”
周列说出了一个人名。
“是她。”
陈生和绿珠都有印象,当年周列被困延平山脉,就和此女困在一处,不想竟是生出了纠葛。
“自十四年前,延平山脉结缘后,我外出历练,竟是又遇见了她,两人相处,渐生情愫。”
周列只能说天意如此,在延平山脉之事结束的四年后,他外出历练,又和唐画相遇了。
两人本身就有点交情,彼此的人品都是认可的,随即结伴一同四处游历,时间一久,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了。
“斩情绝爱,一心修道,你老师我也做不到,也不会要求你这般做,只是结婚之事,为什么不能稍稍放缓,待筑基之后,寿元充足,足够你去情情爱爱的了。”
陈生耐心的解释着,炼气筑基,六七十岁为一槛,如他百岁筑基的,边地的修炼历史上绝无仅有,是为特例。
时间不等人,一旦走过,就万无回头之路了。
“弟子本也是做如此打算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来一个混账,只怕再不行动,就为时已晚了。”
这些道理,周列都懂,也想潜心修炼几年,破入筑基,让得老师高兴一场,之后再结缘唐画,不负佳人。
只是,世事万难两全周到,再慢些,媳妇都成他人的了。
“那女子,给伱压力了。”
陈生不解道。
“不是她,是一个混账,想要强买强卖。”
周列咬牙切齿的,吴少尚的出现,让他陷入了两难之间,一是道途,一是情侣,左右为难。
之所以让陈生出面,不是他怕了吴少尚,而是吴少尚的兄长,是紫曦仙宗的天骄。
这等人物,同代近乎无敌,他为求稳妥周全,定要防备这一变数的。
“此事,依你了。”
陈生沉吟了片刻,终是应下。
这是周列的决定,即便他是周列的老师,也无权干涉对方的人生。
“弟子,任性了。”
周列低下了头,有些羞愧。
老师已经将筑基之路,都给他铺好了。
他却是为了一个女子,自愿情爱束缚身心,皆时能否筑基,真的在两可之间了。
……
青甲宗。
阁楼里,坐着一个艳丽的女子,脸似桃花,却是有些蔫蔫的,面色略显得苍白,愁绪繁多。
唐画想不到强买强卖之事,竟会落到她的头上,紫曦仙宗天骄之弟的名头,又实在响亮,让得宗门内议论纷纷的。
有些许长老,甚至觉得这不是坏事,能够与那样的人物结为道侣,是她的荣幸,也是青甲宗的荣幸。
“闺女,你是个什么想法?”
唐成的面色很凝重,为了这桩婚事,整个青甲宗弄得乱糟糟的,他这位宗主,一天得应付好几波人。
“我宁死不嫁。”
唐画坚定道。
既许了周列,此生就别无二人了。
“那周列,真的会因你一人,而选择死磕吗?”
唐成略微点头,女儿有中意的人,他很高兴,但就怕周列畏惧了紫霞宗天骄的名头,退了回去。
相比修道长生,情爱之事,实在轻微。
“会的。”
唐画对此周列,还是很有信心的。
两人一同相处了好几年,又是过命的交情,人品性情的,都很了解了。
“此事困难之处,不在吴少尚,而在那位紫曦仙宗的天骄,没个真正有分量的人出面,局面就无法真正的安定下来。”
唐成心中忧虑,不在吴少尚,而在紫曦仙宗的天骄上,那等人物,超然物外,随心所欲。
有时候,对错在强权面前,是没有用的。
“周列已去请他师尊了。”
唐画解释道。
那位的权势和地位,也不简单,在广秀仙宗的外门中,呼风唤雨的,紫曦仙宗的天骄来过,也休想讨得好处。
“但愿局势不要往最难看的方向发展吧。”
唐成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忧的,仙宗之间的斗法,青甲宗承受不住,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让父亲为难了。”
唐画也知这一次,为宗门招惹来大难了,所幸有周列的师门护持,不会太过的惨烈。
“不为难。”
唐成摇了摇头,颇有担当,道:“宗门内有些人,商讨着要将你送出去的,不是自家的闺女,他们当然不心疼了,可是我心疼啊,你是我的女儿,终究是得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
按他所想,周列经受住了考验,证实了是个值得托福的人,他拼着青甲宗覆灭,也得给女儿一个幸福的婚姻。
“唳”
这时,一道鹤唳之声,响彻在青甲宗的山门前。
众人看去,两只白鹤横空而来,是炼气境大圆满的境界,其上有人,一男一女,如天人下凡,不可直视。在此之后,是一个御剑的修士,雅量非常,也是难得的风流人物。
“有高人降临了!”
如白鹤这般灵宠,本就稀罕,还是炼气大圆满的境界,更是难求。
青甲宗的修士,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有身份尊贵的人,降临此地了。
“周列的老师和师娘来了。”
唐画一眼,就认出了周列,还有陈生和绿珠。
在十四年前,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匆匆一瞥,以为缘断了,不想是在后头等着。
“有此两人,时局再差,也不会太过的难过了。”
唐成看出了,周列的师尊和师娘,都是筑基境的人物,他见得两人下来,不敢怠慢,行礼道:“见过两位前辈。”
这是他平日里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还是仙宗的长老,即便知道两家将结亲,但骤然得见,还是不敢太过的放松。
“青甲宗主,我等平辈论交就好。”
陈生直言道。
唐成再怎么说,也是周列的岳父,他给些尊重,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此打底,唐成渐渐的放开了,也越发感受到了来自陈生身上的平和,这位仙宗大人物,是很好相处的。
两人以婚姻为交点,终是绕到了紫曦仙宗天骄之弟的麻烦上来。
“吴少尚蛮横无理,仗势欺人,不像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唐成说出了隐忧,吴少尚是个被宠坏的人,即便此次来上青甲宗吃了瘪,十有八九还是会找上其兄出头的。
紫曦仙宗的天骄,就不是一个吴少尚能够轻易打发的了,是个十足可怕的敌人。
“若他跟我同代,我自是难敌,但我如今年岁长他许多,倒是不怕。”
陈生的面色很平静,他不是一个天才,但在修炼的道路上,先走了后辈几十年,如今修成筑基,法力浑厚,打退一个仙宗天骄,是可行的。
“也是,筑基和炼气之间,终究是天差地别。”
这一点,唐成很信服。
不管陈生如何解释资质平庸,但能从炼气走上筑基,本身就已经强过千百修士了。
还是仙宗出身,以筑基境修为,对抗紫曦天骄,他认为是没问题的。
“轰隆隆……”
相谈甚欢中,天穹之外有异响传来,却是一辆古朴的战车,极为大气,四轮碾压过虚天,有层层的云气排开。
云烟缭绕中,一位少年的身影,显得极为的挺拔,就是眼神太过的倨傲,很难让人喜欢上来。
“是那吴少尚来了。”
唐画郁闷道。
“青甲宗的诸位,可是安排妥当了,你家姑爷来了。”
吴少尚就自我感觉良好,站得高高的,好似天神来见心爱的女子一样。
他对唐画是一见倾心,即便知晓有个广秀仙宗外门弟子的阻隔,也没当回事。
仙宗弟子,没甚了不得的,他见过太多了,有些还被他一阵调笑而憋屈着,不敢还手呢。
“两个姑爷吗?”
“这个是假的,门内的那个才是真的。”
“唐画师姐是个美人,但婚姻之事,却是风波不少啊。”
……
青甲宗上下,都在为此事议论着,但不一会儿,真假姑爷都出来了。
只能说,此事还不曾定下基调,乱糟糟的。
“谁?给我滚出来。”
吴少尚矗立上方,些许嘈杂入耳,本是不做搭理的,但听到青甲宗山门内,藏着唐画的中意人,他就彻底的按捺不住了,放声一吼,如太古凶兽在咆哮,极为凶戾。
“炼气十一层。”
正殿内,陈生神色淡淡,看了一眼外头,心下有数,嘱咐道:“周列,你去解决吧。”
他不是一个很计较威严的人,但此事关乎立场和脸面,容不得外人犬吠,再显眼下去,就落面子了。
“是。”
周列直冲虚天而去,来到吴少尚面前,道:“就此退去,往后不再叨扰上门,或是免得了一场劫数。”
紫曦天骄,终究是一个大麻烦,吴少尚识趣退去,他也愿意退后一步,免得老师为此大打出手。
“你怕是不知道我……”
吴少尚向来是以势压人,即便面对的是一个炼气十三层的修士,也毫不慌乱,很有从容之色。
只不过,这种从容,建立在旁人忌惮紫曦天骄的心理上。
恰巧,周列是有这个资格,不做搭理的,道:“你有一个好哥哥,就值得炫耀吗?我有个好老师,也不曾跟你一般胡作非为。”
话音一落,他不再废话,炼气十三层的法力,在肺腑之间激荡,连带着对吴少尚的不快,也一齐爆发了。
一只灵气大手遮天而去,裹挟四方之势,轰隆压下,排山倒海的,气流直接被打爆,发出尖锐啸唳,有点厉鬼索命的韵味。
“该死!”
吴少尚面色大变,紫曦天骄的名头失效,这个莽撞的对手,是真的敢下死手的。
他不敢大意,往身上贴了一张一阶顶尖的符箓,定住不动,直挺挺的挨了一击攻伐。
“砰”
下一刻,吴少尚站定的地方,直接炸开,他依靠着符箓之力,横移到数十丈之外。
“你……真的敢……”
吴少尚惊魂未定,周列的攻伐绝不是做做样子的,炼气十三层的法力,雄浑霸道,直接就落了下来。
若不是他的身上,有些许兄长赐下的防身之物,刚才就得被打死打残了。
“我有分寸,不会让你死的。”
周列实话实说,吴少尚死在青甲宗上,那么此事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紫曦天骄,确实是一个可怕的敌人,用天大的风险,去换取吴少尚一条性命,完全不值当。
不过,在生和死的边界上,他能够选择一个吴少尚极为难受的界限。
比如打残他!“欺人太甚。”
这番话,刺痛吴少尚了。
他向来做事随心所欲,众人也不敢违逆了他,都是顺从,猛然间遇到周列这种人,就变得易暴易怒了。
脆弱的心理直接就破碎了。
嗡!他借着衣袖,藏去了手掌内的一口法器,是跟夺魂针,悄悄祭动,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
虚空嗡鸣,似有一只凶蜂振翅杀出,对着周列咬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