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委屈了?”
陈生的情绪不大平静,但常思虑的情绪,更是低落,那张脸上,默然无颜色,眼眸中不见冲天的豪气。
这不寻常,常思虑为狱卒时,已经勘定了心意,在执法殿任事时,求一个快意,即便被打到半残,也不改志气的。
“陈哥……”
常思虑知晓老典狱长故去,陈生在操办了丧事,心中正不宁静时,是不该再闻噩耗的,但终归是得说的,道:“元子凡陨落了。”
这件事,对他打击也不小,一个前辈、标杆,就这样没了。
“嗯?可是确凿无误?”
陈生瞳孔一缩,元子凡是他入内门后,第一个脾性相投的人,因陈莲之事而结识,双方大感亲近,常做联系。
哪怕到了后来,元子凡因事务繁忙,常常在外诛杀贼道,这份情谊也不曾减少了。
骤然听闻其人陨落,他难以相信,毕竟对方的手段和能力,都是一流的。
“尸身已经运回了执法殿。”
常思虑默然,尸身已寻回,元子凡陨落之事,不存在乌龙。
“将此事细细道来。”
陈生镇定下来,坐在高位上,四周一下变得幽深而宁静,像是张开了一片深渊般,将涉及元子凡陨落的仇人给吞没了。
“半月前,元子凡领命镇杀漠家四兄弟,做了层层布置,人手不缺,但硬是让其反杀了。”
常思虑详细说来,元子凡是因公殉职,外出杀敌,遇见了狠茬子,一朝失手,人仰马翻,魂断幽冥。
“须以此四人性命,祭奠元兄的在天之灵。”
一场情谊,陈生没法坐视不管,漠家四兄弟命格再硬,他也要行事手段,给碾碎了。
“我去过了,但这四人,着实不凡,虽是散修,但血气澎湃,战体强悍,善驱赶妖兽,懂山川地势,逃得快,更是善于做陷阱,太难缠了。”
这是领常思虑入执法殿的人,不用陈生多问,他也自去寻仇,但一番探查,交了个手,却讨不到一丝好处,合诸人之力,四贼又窜逃,着实难缠。
“再是棘手,也得杀。”
陈生发狠道。
先是典狱长,再是元子凡,他心中有一股宣泄不去的无力,不做点什么,很是难受。
“那我俩再走一趟蛐灵山脉。”
常思虑没有推辞,两人孤身,架起长虹冲天而去。
……
群山险要,草木葳蕤。
蛐灵山脉,真就一个成年男子走入,像是一滴水入了大海,直接隐没了。
“陈哥,就是这里了。”
两道身影降临,常思虑指着某处密林,推断出漠家四兄弟的大概位置。
杀了执法殿的一位骨干,这四人上天入地,都难能逃避,本事再大,也得过着丧家之犬的日子。
“妖兽众多,轻易会被发觉。”
陈生感应到了,险要的群山中,漠家四兄弟所处的区域,妖兽的密度大增,层层排序,像是棋盘上的棋子般。
“地底还埋有众多杀阵,寻常修士和他们对阵,没碰面就损了近半的法力。”
常思虑点头,漠家四兄弟善驱赶妖兽,化为己用,这是他们的一重手段,还有地底的杀阵,也让人烦不胜防。
他之前闯入,也是太白西经的剑气犀利无比,才能和正主遭遇后,飘然离去。
“先破了敌手阵势。”
陈生不惧外部凶险,但生怕惊扰了敌手,让他们生出惧意遁走了,是以决意破了防护圈,再尖刀直杀,打个措手不及。
说完,他从储物袋中,搬出了一堆的灵草,寻个石盆鼓捣起来。
“陈哥,这是在干嘛。”
常思虑看了几眼,像是在做药泥,但又觉得不止于此。
“引兽香,一点小手段,能让妖兽发狂冲来。”
陈生一边混合着药泥,一边运转丹火,将药泥给烤干,再是用手,将这堆丝缕状的叶脉堆成了一团。
常思虑闻了一把,很香,而且极为的持久,萦绕虚空久久不散,很是奇异。
“嗖……”
将引兽香弄好,陈生指尖上,浮动出一抹火光,将其点燃,一股烟气冲霄上天,弥散香味,扩展的范围越来越大。
两人走开,在别处寻了个位置,慢慢等待引兽香的发酵。
……
“大哥,我总觉得不妙,仙宗可不是好相与的。”
此时,群山密林处,盘坐着四条大汉,体魄强大,如山石雕琢而成,给人一种坚硬之感。
四人是亲兄弟,姓漠,以数字序列为开头,再添个山字。
此时发声之人,是四兄弟中排名第三的漠三山,为人机警,因为镇杀了元子凡之事,时常忧心。
“仙宗修士又如何?还不是奈何不了我们。”
漠二山撇嘴,仙宗修士吹嘘得厉害,还不是栽在四人手里,落得个陨落的下场。
自那事后,仙宗之人来了几次,但又被他们打退,可谓是名不副实。
“不得大意,总归是仙宗。”
漠大山摇头,知道斤两,仙宗底蕴深厚,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镇杀元子凡时,也废了大气力,险些被反噬了。
“那要怎么办?隐姓埋名逃窜吗?”
漠二山不甘道。
仙宗一日不倒,他们一日背负着因果,怕是没有从容之日了。
“不用慌,一般阵仗,我们足以应付了。”
漠大山明白,仙宗是一个庞然大物,但他们是小人物,对付小人物,自然不会动手大阵仗。
他们的仪仗是这群山,还有一具强健的体魄,龟缩躲避,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晦气。”
这等藏匿的日子,和以前相比,实是憋屈。
漠二山几人,都有些后悔,早知不去招惹广秀仙宗了,因一人弄成紧要局势,实是不划算。
“那是什么?”
正说着,漠大山看到了,天幕上萦绕盘旋着一条青气,宏大冥冥,似有异香。
“吼”
也是在这是,蛐灵山脉中,一头白虎站在了山岗上,发声吼动,震荡得密林哗啦啦作响。
此后,兽吼不断,像是有什么东西,引得它们躁动了般。
然后……一大群的妖兽暴走,如潮水淹没而出,追逐着异香而去,山岳轰鸣,隐藏的杀阵被激活,掀起血雾,让局势越发的混乱。
“我们布设的手段,尽数没了。”
等一切渐渐宁静下来,漠家四兄弟发现身边一空,藏匿身形的密林,已经被冲撞倒塌,护四周遍布的妖兽,也已撤走,地上布置的杀阵,也没了痕迹。
“是意外吗?”
漠大山沉凝道。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他觉得被盯上了,一位手段惊天的人物,暗中拨动着轨迹,引导一切。
“几位,又见面了。”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出,验证了漠大山的预感。
陈生和常思虑的身影,从山间走出,神色漠然,眸光犀利,像是四口天刀般,将几人给镇杀了。
“你?广秀仙宗的人!”
漠家兄弟对常思虑并不陌生,元子凡陨落后,此人来过,一把剑器犀利无比,叫人印象深刻。
“阴魂不散的家伙。”
漠二山气恼,让得穷追猛打不停歇,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
同时,他是真的有些惊悚了,仙宗底蕴确实恐怖,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破了他们的布置,孤身杀到了面前。
“此事,难道不能和平了结吗?我们愿付出筹码。”
漠大山感到十分棘手,广秀仙宗底蕴深厚,高人众人,每个都来上一趟,他们一辈子,只能在逃遁中渡过了。
所以,他是有心和解的,给几位兄弟一个光明的前程。
“拿你们的性命来化解吧。”
常思虑冷笑,从这也暴露出这是一群蛮横无脑之徒,不知何为仙宗,敢言和解。
“锵”
他拔剑而斩,剑光犀利,如撕开云天垂落而下的神光,略过虚空,见得波光潋滟,烟尘粒子激荡破灭。
“莫要以为我们兄弟怕了你们。”
漠二山心性暴躁,有敬畏,但不多,脾气上来,又恢复了桀骜之态。
他大步而行,体魄上流转着莹亮的光泽,像是一具厚重的宝器般,将手抓去,竟是硬撼太白剑气。
“咔嚓……”
凌厉剑光,在他的手上,如龙蛇攒动,激射出丝丝缕缕的气意,撕得体魄上爬满了白痕,但要说伤到什么,却是夸张了。
最终,他将手一捏,竟是将太白剑气给碾碎,化为点点金光。
“杀”
常思虑面容淡漠,似是不觉,但体内已是运转起了太白西经,随着呼吸,手上剑器,似也在呼吸,闪烁着明暗的光辉。
他再次斩下,虚天都被照耀得金黄,流动的空气中,交杂着淡淡的庚金气意,气象恢弘。
“轰”
漠二山知晓厉害,毫不犹豫的激发了战体,他强大的体魄,流转着莹莹光泽,像是一具厚重的宝器,内里的血气明艳,冲射而出,驱散了四处的锐意。
两人剑道对战体,打得激烈,剑光和血气纠缠,让得群山都在震颤。
“血气浑厚,冲盖苍穹,这是修得什么体法。”
陈生眼眸中,闪烁着微光,观察着漠二山的底细,只觉得这具宝体,或者说是这一身浑厚血气,实在厉害。
“小三,我来助你。”
漠大山几人,何尝不是觉得常思虑棘手,平日里他们对付敌手,战体一动,胜利的号角已是吹响。
而常思虑,却是来来回回,持剑纵横,潇洒得很。
此次他们是存心,将其人留下,免得日后落单,遭了劫难。
“轰隆隆……”
一道接一道的血气,从地表上升腾而起,似贯通天地的血柱,捣碎云霞。
漠家兄弟余下三人,激活战体,一人占据一个方位,朝着常思虑围堵而去,要将他绞杀了。
“莫要以为我会惧了。”
常思虑凌然不惧,浑身上下剑意冲霄,手上剑器,也染上了一层金光,锐意大增,似要撕裂一切。
“让我来吧。”
陈生看得真切,漠家四兄弟的战体,同出一源,单打独斗常思虑不惧,但以一对众,却是有些捉襟见肘。
他脚下一踏,瞬间来到了常思虑面前,将他护住,唯恐有失。
“陈哥,小心。”
常思虑锐意稍缓,知道难以奈何了漠家四兄弟,不去逞强,将身一纵,出了战圈,在一旁压镇,伺机而动。
“你也莫走。”
漠二山见得兄弟四人战体齐开,信心大增,见得常思虑退去,不依不饶,就要过去,将其拿下。
“哪里由得你们。”
刹那间,陈生眼眸中,绽放出冷芒,看着以后背相对的漠二山,身躯一震,血肉变得晶莹似琉璃,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他一个闪身,已是杀到,一手高举,似大斧劈落,力气雄浑,能一击将山脉都打断了。
“危险!”
漠二山后背寒毛倒竖,和常思虑一起之人,估摸着手段相当,不料出手石破天惊,将他逼迫到了险境。
他想转身对敌,但绝对慢了一拍,以后背为盾,可能会被直接打断了脊骨,轰碎五脏,当真好似左右为难。
“轰”
这一击,是漠大山出手拦下的。
他以拳相对,那一只手,像是握着一颗火红的小太阳般,拥有着无匹的威能。
即便如此,他也险些招架不住,指骨裂开,滴落殷红的鲜血。
“什么!”
漠二山回头,看到了大兄渗血的手掌,有些震颤,究竟是怎样的力气和体魄,才能在硬撼硬中,压盖他们的体魄。
“修仙界真是卧虎藏龙,仙宗之威叫人畏惧。”
漠大山感叹道。
他们四兄弟,修得是日熙体,血气如汪洋大海,冲射斗牛,自大成后,同阶中三两个回合,就能锤死。
如今这般,一个照面,让人以纯粹的体魄,打到手掌骨裂的,还是首次。
“陈哥显露出一鳞半爪,就够让人震惊了,若是将全貌展露,那是何等的恐怖。”
常思虑同样为这一招而震撼,记忆中的陈生,一直都是高深莫测的形象,他知道很强,但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哪怕知道赵大等人相继拜服,也只知道很强。
但当真正看到时,就会为这种强势感到震颤,作为被庇护之人,内心更是满满的安全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