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漾、苗隔之后,后面五人的成绩,并没有攀过高峰。
苗隔自信满满,大有胜券在握之意,一点没将陈生放在眼里。
“最后一个……”
守蔵史的眸光,落在陈生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之意,墨欢是随和,但没有本事,可玩不到一块。
陈生能得他那个“乖孙”的认可,能力秉性,绝对不差,他对此是怀有期待的。
“元婴境上法吗。”
陈生神色平淡,坐在了案牍前,一手捧起了真灵书,细细揣摩起来。
“哗啦啦……”
真灵书翻动,一页又一页,整体十分的连贯,没有顿挫的感觉。
道韵流转,微光福照,他的心神沉浸入一片文字光海中,一缕缕流光在流淌,绚烂到了极致。
他伸出手去,一缕流光没入掌中,继而脑海中,多出了一段经文。
这是真灵书承载的道韵,蕴含着一位元婴境老怪对道的阐述,理解得越多,越能看到后头。
“二十页了,他是没有感到阻碍吗。”
百里漾吃惊不小,陈生端坐在案牍前,像是一位好学的士子,翻阅书卷,十分顺畅,一点没有困顿之意。
“大爷,你偷摸帮衬了?”
墨欢小声道。
话落,有一道道隐晦的眸光,朝着守蔵史看了过来,他们都有这个想法。
“老夫没法在真灵书上动手脚。”
墨沉断然否认,若是墨欢早些打招呼,他拗不过,可能寻个帮衬的法子,但真灵书不成,靠的纯粹是个人禀赋,无法施展盘外招。
“那他是怎么回事,不会损耗心力吗。”
苗隔看到了,陈生在他们思索间,又朝后翻了四页,动作轻松到了极点,一点不受影响。
“或许,他契合真灵书。”
怀城将军有些无力,此次冒出了陈生这个异类,苗隔是没有机会了。
这种人,翻阅真灵书,不是强行窥探,靠着损耗心力去抵御排斥的,而是与真灵书心灵契合,挥使如意,自然有凡俗想象不到的简单。
“趣味非凡,心意至正!”
守蔵史说道。
他对陈生,生出了一种赞赏之意,这类道德真修,现今已经少之又少了。
别处不可说,既然这样的人物,来到了守蔵室,他定然是要好生照拂的。
“不愧是大师。”
自陈生展露出高超丹道技艺后,墨欢就已经折服了,此番陈生压下百里一脉的传人、怀城将军之子等天骄,夺得头筹,他一点不奇怪。
“陈道友,你可真叫人刮目相看。”
江明眼眸泛光,和陈生的因缘,在顶针商会的委托,原以为简简单单,无甚出奇,不想其人真让人惊叹,风采无双。
“嗡……”
旁人心思,陈生不知,他沉浸在真灵书的道韵中,灵台熠熠,像是一片平原,迎接一道道垂落的流光。
“这是凝练元婴的法门。”
时间流逝,他心头蓦的生出感悟,洞察了真灵书的玄妙。
这确实是难得的上法,主修元婴,可让这枚道果,形成第二化身,与真身无异,战力大增。
“至此,我已得真灵书传承。”
明悟这点后,他整个人清醒过来,再观看真灵书,已是没有朦胧之感,可随意翻阅。
“他竟然将整本真灵书都看完了。”
苗隔眼中,陈生将真灵书翻阅到头,眼神清明,一副收获满满的样子。
他大惊,又怒,又无奈,不论从时长,还有页数,陈生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唉……”
百里漾等人,轻叹一声,胜负已定,差距太大了,他们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这守蔵史从属的职位,将由陈生担任。”
守蔵史看陈生的眼神,满意到了极点,是以没有一丝的推诿,当即定下了守蔵史从属的归属。
尘埃落定了。
“大师,恭喜了。”
墨欢跑过来,满面喜色,好似自身得了守蔵史从属的职位般。
“恭喜道友得偿所愿。”
江明拱手道贺,陈生这一路走来,也算波折,赶路,托人,败对手,终是称了心意。
喜悦中,苗隔等人默默退场,这欢欣鼓舞,和他们毫无关系。
守蔵史墨沉上来,和陈生说了几句,一个是给了身份凭证,可以出入皇城。
另外一个,则是告知陈生守蔵室的规矩了,寻常时候不得离开,每月有四日的假期,俸禄多少等。
而后,陈生归去浣衣巷,给一夜准备,明日便可隐居守蔵室了。
……
马车去了又回,停靠在浣衣巷中,赵管家听到动静,已经在开门迎候了。
“公子,已得那守蔵史从属职位了?”
他看到了,陈生等人,带着一种“凯旋”之意,心中隐隐欢喜,笑着问道。
“到手了。”
陈生点头道。
此事,关乎于他,但赵管家从头到尾都很上心,称是“管家的自我修养”,如今心愿圆满,必须得知会一声。
“恭喜公子,得偿所愿。”
果然,赵管家听后欢喜,脚下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往后,我不得日日归来,你便为我守好这落脚处。”
陈生将守蔵室的规矩说出,每月休四天,其余时间都得待在皇城中,此间院落,却是得劳烦赵管家看顾了。
“我会打理好院子的。”
赵管家躬身听训,才将院子扫了一遍,左右无事,道:“今日高兴,不若老奴张罗个酒席,几位公子饮上几杯?”
他想着墨欢、江明,都是天赋不俗、家世不俗的人物,陈生能和两人融洽,是一件好事。
“可以。”
江明见识了陈生的厉害,也想和这等人物结交,况且彼此脾性相投,越发满意了。
“我来出酒钱。”
墨欢更是直接,拿出了一只储物袋,让赵管家快快去沽酒,今次不醉不归。
华灯初上,柔和的光辉照亮了小院,三个风姿俊朗的少年,推杯换盏,和谐之态,如丹青勾勒出来的一样。
陈生许久没这样高兴过了,边地尊奉的“万世祖师”,让他高上云天,和熟识之人说话,是隔着一层的。
这是师长天然的威严。
和墨欢、江明相处,则是没有这层隔阂,虽然在他看来,两人十分稚嫩,但没有规矩压着,确实舒畅。
他本身不是一个讲究尊卑的人,而是平等,如今夜这般,确实符合他的心意。
“我好久没有这般轻松了。”
江明喟叹道。“江兄骗人,伱这风流洒脱的性子,在整个神都是有名的,哪里是常怀愁绪的样子。”
墨欢轻声,虽然淡看情爱,但不可否认,这是人生中的一大享乐,江明的风流洒脱,不知引得多少俊杰艳羡。
“兄弟阋墙,人情冷落,我何处寻真自在,不过是逃避罢了。”
许是醉意上涌,又或是陈生、墨欢真的让江明视作友人,他袒露心扉,言明心结。
偌大一座侯府,竟是容不下兄弟情谊,他是见得多了,不抽身入风月,早是遭遇了大哥、二哥的对付。
“这般看来,还是我洒脱。”
墨欢嘀咕一声,说着就要给两人炼个丹药助助兴,却让陈生拦下了,要是炸炉了,那乐子就大了。
经此一遭,才刚升起的低落情绪,一下被冲散了,气氛又变得欢乐起来。
……
翌日。
陈生和江明、墨欢、赵管家打个招呼,高高兴兴去履职了。
依旧是那威严高大的皇城,他终于能随意进出,出示了守蔵史从属的玉牌,从门墙走入,来到了守蔵室。
“守蔵史大人。”
在守蔵室里,他看到了一个老人,是昨日见到的墨沉,行了一礼。
“小陈,守蔵室没什么规矩,外圈的典籍你想看便看,那些有禁制的,不要去动。”
墨沉简单说了一下,挥手道:“眼下暂时没事,你且先熟悉一下守蔵室,认识一下同僚。”
他是元婴境高修,岁数极大,称呼一声“小陈”,确实无有不妥。
“同僚?”
陈生点了点头,再是左右环视一周,入目所见是密密麻麻的藏书,根本没有一个同僚的影子。
“在书堆里,都是闲散人。”
墨沉随口道。
“懂了。”
陈生算是明白了,守蔵史从属“清贵”的来由了,确实是一个上好的差事。
平日无事,读读道藏,即便没甚实权,但有俸禄,如此还强求什么呢。
“隆平洲,大元郡,焚城。”
陈生投身入守蔵室中,道藏如海,一意畅游,他竟是看到了“焚城”的记载,随意抽出一本书籍。
而后,他对焚城的由来,地理位置,历代杰出的人才,以及周边的分布,都有了一个了解。
“来对了……”
陈生坚信,凡是走过,必定留痕,即便元梁皇朝的隐秘,藏得再深,依旧能从偌大道藏中,窥探到蛛丝马迹,进而慢慢理清了头绪,终结一切。
守蔵室一角。
一个青年坐在长板凳上,姿态懒散,斜靠在书架上,手上是一根玉箫,晶莹剔透,流转着丝缕宝气。
“这就是那位新同僚吗。”
萧风看到了走来的陈生,懒散的身形,略微一正,点头示意道。
“见过道友。”
陈生拱手道。
“无须多礼,守蔵室没什么规矩。”
萧风摆手,衣带飘飘,玉箫在风中低微凤鸣,说不出的洒脱。
“这是?”
玉箫的宝光流转,很难不引人注意,陈生还看到了萧风周遭,隐隐有阵纹浮动,分明是布置了一个遮蔽阵法。
“练箫呢。”
萧风没有隐藏,偌大守蔵室,寂寥两三人,看书乏了,总归是得找些事做。
“守蔵室中,果然没什么规矩。”
在静谧之地,布阵练萧,陈生才知守蔵史、萧风所言的,守蔵室无有太多规矩的真谛。
这地界,实在清闲,乃是难得的一处修行之地。
“看你新来,给你吹一段吧。”
萧风兴致来了,演奏一曲,妙音自玉箫传出,回荡在一方区域间。
他身形懒散,但神色认真,眼眸中有光芒绽放,已是沉浸在自身构筑的音律世界中。
恍惚间,守蔵室中,万顷藏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竹海,在风中微微的摇晃,萧风是其中一根修竹,无有俗气,傲立于天光清风。
一曲终了……
“曲调清朗,如清风明月,无拘无束,恰如道友心境,旷达坦荡,实乃在野之君子。”
陈生口中称赞,曲音似心声,萧风当真是一个心迹坦荡的君子。
“哈哈哈……”
闻言,萧风大笑,看向陈生的眸光,满是欣喜之意,道:“你知我,守蔵室中不寂寥了。”
他是真的高兴,不是因为被赞善了,而是陈生懂他,似知己,可倾诉心意。
这种感觉很奇怪,难以言喻,无法用时间去衡量,有人相处半生,依旧情谊寡淡,有人一面之缘,却是相见恨晚。
“谬赞了。”
陈生轻笑,萧风的萧声中,有一种干净之意,他一千多年的经历,自是可听得清楚。
“观你见解,莫不是也修习了音律之道。”
随即,萧风拉着陈生,坐在长板凳之上,毫无一丝初见的陌生。
“确实。”
陈生点头道。
“我听听,或是可给你一些指点。”
音律之道,不是萧风自我夸耀,他已深得其中的精髓,给人指点,绰绰有余。
“不大好吧。”
陈生默然道。
“放心,我不笑你。”
萧凤以为,陈生是害羞了,毕竟他萧声珠玉在前,后者想要超越太难了。
音律水平的上下高低,他不大看重,只陈生知他心意,又一个同道中人,就千好万好了。
“那好吧。”
话都说到这了,陈生不再推辞,将手一翻,唢呐在手,灰扑扑的,不甚起眼。
看见此物,萧风的面色怔然,有些理解陈生的推诿了,这乐器确实是不大风雅,有些太接地气了。
“呜呜呜”
陈生抓着唢呐,有些气意相连之意,此物是凡俗之物,后来得他的意韵蕴养,渐生不凡,乃是一件奇异法器。
随即,他吹奏起来,没有特定的曲子,只是简单的缅怀,但那千年光阴坐化的人物,太过繁多,竟是有种厚重如天的感觉。
那些过往,那些消失的人,通通埋葬在心里。
末尾。
他终究是走出来了,余韵悠长,有一种超脱之意,着眼未来,心向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