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夫子未曾想到眼前这个孩子一开口,说出的问题便是这样地大,倒是微微怔了下,旋即温和笑了笑,伸出手来,在旁边的书卷里面找出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拉着那个孩子坐在旁边,然后笑着伸出手指,指了指孩子的心口,温和道:“道,就在这里。”
那孩子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心口,疑惑不已,道:“在这里?”
“嗯。”
夫子丘温和笑着点了点头,那个孩子疑惑不已,夫子等待着他的思考,他总是这样的,不同的弟子,资质不同,心性不同,擅长的也不一样,所以弟子们询问他相同的问题,总是会得到不同的回答。
此刻这老迈的夫子给出了最适合这个孩子的方向。
这不是真正的大道解释,却是最为契合眼前这孩子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他可以找到自己的答案,当然,在现在这个时候,他只是心中满是疑惑,然后自然而然地问道:“为什么是在这里呢?”
是发其心,启其智,而后可以教导。
在这个孩子对这个回答产生疑惑的时候,夫子的教导已经开始了,就顺着这个自然而然的好奇心往下讲述下去,语气平和质朴。
………………
“话说千年之前,这人间分裂,九州不合,彼此虽然同为人族,却是同室操戈,彼此之间,征伐不断,解下了血仇,百姓生活多有苦楚,而为他族笑,彼时天界不宁,万灵之主尚且年幼,万灵被称为妖。”
“妖皇太霄有大野心,欲炼化人间苍生,为自身之道基……”
酒楼之上,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坐于中间,手持一枚惊堂木,谈及当年事情,是现在人间传承最火的几段传说,说得栩栩如生,滔滔不绝。
威武王兵锋无敌,太宗人皇施仁政,察冤屈;夫子创百家,传道统,这人间的人们自小时候就已是耳熟能详,哪怕是到了年长,觉得这些故事多有夸大的嫌疑,可是还是很有兴趣,路过时候,也会愿意停下来,听一段。
听得太多了,对于故事的脉络也熟悉,随便哪一段讲述起来都能够续上。
却也是怎么听都听不腻。
是这酒楼茶馆里面最保险的题材,稳赚不赔的买卖。
尤其是年节前后,各家酒楼茶馆里面都费了大力气的,定要把这故事讲好。
酒楼店家双臂交叉靠着那边儿的门柱,也听得出神。
听到了这老头儿讲到了夫子出关,西拒诸佛的时候,人们齐齐喝彩,道一声好,不过之后说夫子骑乘青牛,有紫气东来三万里,步步登天阙的事情,人们虽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就难免有些似听神话传说般的感觉了。
他瞥见二楼一位穿黑袍,气度清淡,却又丰神如玉的青年坐窗边,端酒盏低吟,那酒壶里面似是已经没有多少酒,桌子上的下酒菜不多,就只一盘花生米,一盘素菜。
既是酒楼店家,那自是见人来人往,眼睛毒辣得很,看得出这青年气度不同,就去切了一小盘垛子牛肉,又提了一小壶酒,噔噔蹬走上楼,亲自送了过去。
那青年微抬眸,酒楼店家爽快地道:“客官独自饮酒,却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到咱们店里面,自是得要喝好吃好了,这一盘牛肉,您吃着,若是觉得口味不错,下一次再来就是了。”
“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京城吧?”
你是第一次来吗?青年微笑摇了摇头,道:“不是,曾经在这里住过了一段时间。”
店家稍有些尴尬,旋即指了指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菜肴,道:“那却也要试试看我们家的招牌菜,可是这京城老字号了!”
“已有七百年的历史。”
“是在七百年前京城的一桩老牛肉改良而来的。”
这青年似乎不是个拘泥的人,只是笑着颔首,然后独饮,看着说书人,店家索性也就在旁边坐下来,听了一段,不由得慨叹道:“这老宋头,讲诸子百家,还有威武王的故事倒是还好,这一提起夫子,就多少是有些夸大了。”
那黑袍青年道:“怎么说?”
这店家也是个好说话的,听这客人搭话,自是笑着回答道:“客官不知道,不要看着老宋头就只穿着这破旧衣裳,在这酒楼上说书,他可是正宗的诸子百家传人之一,得了【杂家】的一端。”
“他说威武王兵锋,说太祖神武文皇帝,这些都是有史可查的,说不得多夸张,可是这诸子后人,提起当年那位九碑之下的夫子,就总是多有溢美之词,什么紫气东来三万里,什么西拒佛门一十七,登天而战,已是神话了啊。”
这店家摇头。
那玉冠束发,黑袍清净的青年端着一盏茶,微微饮酒,道:“是如此。”
“对当年那夫子的功绩,说得太过了些。”
店家听闻却是笑着点头,继续搭话,倒是说书的宋老头似乎是不忿,停下来的时候也走上二楼,道:“你说我溢美之词,可是这些事情都是给咱们祖师记录下来的,诸子难道还能够说谎不成?”
“啧,若是夫子丘说的话,那我肯定不说什么,但是连夫子丘都只是说敬鬼神而远之……”
两人争执起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黑袍青年已经不见了身影,他们转过身去,看到那人已去,桌子上放了银钱,店家倒是有些可惜,嘟哝道:“都是你啊,和伱吵了这许多,倒是怠慢了客人。”“和我吵?不是你自己非要吵吗?”
老宋头一瞪眼睛“你的祖先不也是曾在夫子门下听过讲学的吗?西门!”
这复姓西门的店家道:“可是西门大冲玄祖也不曾说过,要盲信盲从那位夫子!”
“你你你!”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诸子后裔,周围食客,却皆不知刚刚临窗而坐的人正是故事之中的主角,那黑袍男子走下这酒楼,背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看着旁边街道,千年时间已过去了,整个世界变化巨大,日新月异,可是唯独这九碑附近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
齐无惑走到九碑前不远处,在这附近,已种满了梅花,隆冬时节,梅花绽放十数里,已是盛景绝美,他站在这梅花林间赏景,却忽而听到有人声道:“祖奶奶,这梅花林倒是绝美,似已是千年,倒是难怪您这些年来,年年都来这里。”
黑袍道人没有说什么,在不远处,已有一名白发女子安静看着这九碑之前,梅花成林,白发如霜雪,一身墨衣,木簪束发,目光柔软而明亮,似已安静勘破诸事,只是平和看着这梅花。
一面面纱罩了面容。
此刻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黑袍男子,只是安静赏景,齐无惑没有说什么,同样平和看着这千年梅花林,这些年来,梅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白发女子看着许久,收了视线,温和道:“走吧。”
李玄祚讶异,却是不知道今日老祖宗为何赏花这么短就要走了。
他在将诸事情禀报了锦州学宫之后,就是迅速地赶回来了京城,正是因为此事。
在往日,她总要来此赏景观花数日,方才离去的,在离开的时候,李玄祚看了一眼那边的黑袍男子,收回视线,而这个时候,那孩子自守藏室里面出来,被老迈夫子送来,终于找到了齐无惑,道:“前辈,我回来了。”
齐无惑看着这孩子,温和道:“如何?可有收获吗?”
那孩子点了点头,然后迟疑了下,询问道:“前辈不去看看夫子吗?”
黑袍帝君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笑道:“我已见过他了。”
孩子不明白。
丘看着那九碑之处的帝君和孩子,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回了原本坐着的地方——
已见到了啊。
夫子让这个孩子来问他,是让这孩子见他,也是让他见到这个孩子。
于是可知道吾道不孤,知道此身文脉尚且有后来者,这样的代代传承之火,比起一切都让他心中欣喜欣慰,这样才是真正的相见,齐无惑回身看着那丘所在的方位,似乎看到丘朝着这边深深一礼,微微颔首,拉着那孩子往前走去,轻声询问:
“说说看,有什么领悟?”
这孩子嗓音还软糯,将自己的想法和领悟都一一说出来,道人拉着他,在这人海之中,渐行渐远,红尘如旧,京城之外,有最大名山,名为鼎烟峰,山上有道观,李玄祚送老祖宗回到了这山上,白发女子双手搭在身前,在这山岳上面看着红尘滚滚,看着那黑袍道人拉着孩童,步步远去。
眼底没有什么执着,只有平和坦然。
她看着脚下红尘,转过身来,白发微扬,嗓音温和,低吟。
一步一步走过,云霞自袖袍两侧翻卷而去了,就仿佛是这千年时间。
“今年花落明年好,但见花开人自老。”
“顾我长年头似雪。”
“饶君少岁气如云。”
那孩子拉着黑袍帝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眸道:“前辈?”
黑袍帝君神色温和宁静,道:“无事。”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
“只是,告别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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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斯内普教授是不是经常针对你?我有办法,只要你听我的话。来,咱们先戴上这顶假发,然后换上这套女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