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定之后，杜景文背着塞西尔到十三楼，而程小娴则去找凯瑟琳的家人。

布雷恩一家，在爆炸之后，也都搬到了“极光之夜”，程小娴在吧台找到了他们入住的房间，但没有上去，只让吧台的人打内线通知他们，说是凯瑟琳在301。

程小娴没有透露太多，担心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够谨慎，会泄露了玛莎的事。

几分钟之后，一头银发的老太太在儿子的搀扶下，急急忙忙赶到了301。

那时候，301房间已经被警察封锁，身穿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王庆雄身边进行初步尸检，凯瑟琳也被戴上了手铐。

“为什么抓我孙女！”布雷恩夫人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警察，老泪纵横，满是皱纹的老脸焦躁不安。

她的儿子也是满脸怒容，怒喝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的女儿，你们局长呢，让他来见我！”

“她涉嫌谋杀中国籍男子，证据确凿！”

警察这么一说，布雷恩夫人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男人，整个人身子一晃，“不会的！不会的！凯瑟琳怎么会杀人。”

程小娴赶紧扶住她，“布雷恩夫人！”

程小娴原本是不想再来，但这事毕竟是因她而起，所以才会跟来看看。

哪料，布雷恩夫人一看是她，猛的推开她，毫不讲理的吼道：“我孙女跟塞西尔喝酒，为什么会成了杀人犯，你给我说清楚，这个男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布雷恩夫人，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这事警方会有定论。”

程小娴当时冷下脸来。

她怎么就成了王庆雄的同伙？

布雷恩夫人抓住程小娴不肯松手，程小娴挣脱不开，就在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扣住布雷恩老太太的手腕，“谁准你欺负她的？”

“轩少爷？”程小娴很吃惊，本该养病的人怎么忽然起来了？

宫月轩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俊脸一沉，不是好声的道：“你这个笨女人！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你是存心让我担心？”

“你都知道了？”其实问也是白问，他会下来，恐怕是听杜景文说了，不过他一定还不清楚始末。

宫月轩浓眉一挑，使劲捏着她的脸颊反问她：“知道什么？知道你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王庆雄的房间？知道王庆雄不知道怎么就死了？知道你那位金发大帅哥莫名其妙要强别的女人？”

他越说，脸色就越黑，音调也越高，手劲也越大，扯得程小娴脸都变形了。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似嗔似怨的横他：“脸都拉坏了。”

“脑子没坏就行！”听到杜景文说到“王庆雄”，宫月轩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要不是伯顿拉着他，让他听杜景文把话说完，他早就冲下来了，现在他有一肚子问号，只等着回去审问她。

搂着程小娴正准备走，两名刑警从电梯上下来，看到程小娴，相视一记，忽然快步迎上来，用英文跟她说了句希望她配合调查。

那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在凯瑟琳被警察带走之后，程小娴等出现在301房间的人也都相继被找去问话，临近早晨这事件才算是有个大致的定论。

做好了笔录，警察把笔录转到程小娴跟前，“请程小姐确定一下，如果没有异议，请签字。”

程小娴英文好，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把笔录从头至尾仔细的看了一遍。

“凯瑟琳因为私人恩怨，与王庆雄一起绑架了塞西尔，用来要挟程小娴，但后来王庆雄心中淫念，欲强奸凯瑟琳，塞西尔醒来擒住王庆雄却被打昏，程小娴趁乱逃开去找救兵，再回来的时候，凯瑟琳杀了王庆雄。”

这听起来多少有些牵强，但程小娴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口咬定事实就是这样，因为她不能供出玛莎，她知道玛莎选择破窗而入，就是为了不让监控拍到。

跟她一起来做笔录的还有杜景文，两人双双签了字，就算完事。

就在程小娴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名女警神色慌张的冲进来：“凯瑟琳突发风湿性心脏病，猝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时的程小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杜景文面面相觑，纷纷唏嘘一句：“她死了？”

布雷恩夫人更是受不了打击，尖叫道：“不可能！她没有风湿性心脏病病史。”

“老太太，您别激动！凯瑟琳小姐的私人医生也证实，她的确是没有，但她已经两年没有检查过身体，所以这两年她是否真的患上这种病，还不知道。我们会对她进行一次尸检。”

警察碍于布雷恩家有一定地位，说话很是客气。

布雷恩夫人一听，眼前一黑，当时就昏了过去，她的家人都慌了神。

老太太平时就血压高，这么大的刺激，恐怕会中风或者脑淤血，万幸是救护车就在警局外面，所以一家子赶紧跟着护士上了车。

他们走，嘈杂的警局才算安宁下来，程小娴忍不住叹口气。凯瑟琳的死，对这家人恐怕也是打击吧？

“难过了？”

上了电梯，剩下程小娴跟杜景文两人，他按下电梯后，手落在她脑顶，笑问。

“怎么说呢，很复杂。按照布雷恩家的势力，原本可以买通关系，让凯瑟琳无罪释放。当然，这是在塞西尔不追究的情况下，但眼下……人都死了。”

程小娴很清楚，凯瑟琳的死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也许就跟玛莎给她喝得那种药有关。

“这不是你的错，犯不着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嗯。”

两人出了警局，玛莎正站在雪里等她，身上的行头已经换了，白色的羽绒服裹得跟肉球似得。

程小娴快走两步，“塞西尔怎么样？”

杜景文再回来，就被叫到警局问话，程小娴还没来得及问塞西尔的情况。

“没事！给他吃了点药，现在正睡着。跟宫少一个套房，伯顿还有夕子小姐也在。”

“轩少爷呢？”

“烧还没退，庄菲那该死的女人看着呢！”

玛莎对庄菲意见很大，极其不愿提起她，口气很冲，程小娴也苦笑一声，三个人顶着鹅毛大雪，一路小跑的到了酒店。

程小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玛莎，随后对杜景文说道：“景文，你先上去，我跟玛莎单独说两句话。”

“成。”女人间的话题，杜景文留下也尴尬，但还是忍不住嘱咐道：“酒店大厅暖和，也没什么人，你们不要站在这说，会感冒的。”

对他的贴心，程小娴感激的笑了笑，看着杜景文进了旋转门，上了电梯之后，她跟玛莎才随后进去。

大厅里有一组绛红色真皮沙发，专门给人休息用，这个时间还早，也没有极光，因此大厅里几乎是空无一人。

程小娴跟吧台要了两杯热咖啡，一杯递给玛莎，一辈子自己双手握着，坐下之后就垂下眼皮，心里翻江倒海，很多话想问，却又都忌讳着。

“我的身份不能说。”玛莎抢先开口，看程小娴终于撩起眼皮，她小口抿了一口咖啡：“但我不会害你。”

程小娴笑，拇指在纸杯上缓慢的轻蹭着，“我知道的！只是……王庆雄……”

“凯瑟琳杀的！”

“那凯瑟琳……你给她吃的……”

玛莎目光凛然，声音微冷，“薇薇安，不要再问了。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说完，玛莎忽然把纸杯放在茶几上，曼妙的身姿出了酒店。

程小娴双手紧了紧，把咖啡喝完也追了出去。

只是，已经不见了玛莎的踪影！

程小娴秀眉紧蹙，心底升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跟玛莎的身份有关。

她不是想追究玛莎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关心玛莎的安危。

玛莎是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就迫不及待的拨通了Boss的电话。

“Boss，如果雇主死了，那么订单是不是也可以取消了？”

“执行！”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冷酷无情的声音，没给玛莎任何机会，就挂了电话，玛莎瞪着眼睛，第一次觉得Boss简直就是冷血动物。

雇主死了，为什么任务还要继续执行？订单的酬金都是在任务达成之后一次性给齐，所以不用担心酬金的问题啊。

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杀掉目标才行，什么时候开始，杀手这个行当也有业界良心一说了？

玛莎烦躁的回到酒店，旋转门内，程小娴正等着她，见她回来，两人也没说什么，就回到房间。

三室一厅的套房，只有其中一个套间躺着塞西尔，其他人都集中在大厅里面，包括宫月轩。

见他们进来，杜景文赶紧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让出了两个座位，但程小娴却直接进了塞西尔的房间。

他似乎吃了药之后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稳，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额头是一层冷汗，像是在抗争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某种黑暗之中。

这让程小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不断的做噩梦，深陷梦魇，无法自拔，窒息一样的痛苦。

偏身坐在床边，她用手擦了他额头上的汗水，却见他倏地抓住她的手，随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她温柔的笑了笑，“要喝点水吗？你的嘴都裂了。”

“嗯。”塞西尔木讷的点点头，好像还处半梦半醒之中，不知道自己梦醒了，还是程小娴出现在了他的梦中，直到一温热的手再次扶着他的头起来，他才找到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