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沛霖清醒过来的时候, 人是躺在陆慕弈的怀中的。
以一种他坐在椅子上,而她平躺,脑袋放在陆慕弈的腿上,并且还将他的手枕在脑袋底下的姿势。
苏沛霖艰难地撑起身子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枕在自己脑袋底下的他的手,那一刻,她心底猛地咯噔了一下,昨晚的梦境像是幻灯片一样顷刻间在她的脑海中开始循环重复了起来。
隐约记得,她骂了他两句什么,也记得自己万分依赖地扯着他的手垫在自己的脑袋底下。
原来,这些都不是梦啊……
苏沛霖满脸燥红,眼睛四处瞟,趁着陆慕弈还没有醒来,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所幸阿姨不在这里,否则的话,她这糗更是出大了。
视线移开,又情不自禁缓缓收了回来,苏沛霖一双潋滟的眸子盯着手肘搭在椅子顶端托着自己的侧脸的陆慕弈,他沉静的睡容还是和过去一样,褪去了浑身的凛厉寒澈,睡着的样子温和得不像他。
只不过今天有稍许不同的是,他的眉心并没有因为睡着而未能舒展来,反而是依旧紧紧地皱在一起的,看着他几乎快要拧成结的剑眉,苏沛霖更不得拿一个熨斗将它熨平了不可。
苏沛霖盯着他,看着看着,心情缓缓地归于平静。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般细看他了。
最近这段时间是因为工作太忙,还是因为和林羽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他的脸色比起往日要憔悴了不少,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英姿飒爽从容矜贵的他,在沉睡着的此刻,脸上写满了疲倦。
昨晚,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苏沛霖不得而知,毕竟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不仅如此,她更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有没有说什么胡乱的梦话,除开骂他那两句和将他的手枕在自己的脑袋底下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越距的行为?
苏沛霖的目光,透着几分痴恋,她自己却不知情。
感情这东西最是扑朔迷离,分明最想要割舍别离的人,可一旦让你看到他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之后,你又得像是彻头彻尾地患上了失忆症一样,转辙就能将自己的真心再次交付,将所有的怜悯和心疼爆发出来。
苏沛霖亦是如此,在心里已经千次万次叮嘱自己试着忘记他,左不过就当做他死了一样,将他深埋进心底。
可真当他就在她的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落入她的眼帘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和义正言辞,全都变成了空气。
她的视线,从他深色的剑眉缓缓移向他的鼻梁,从他挑不出丝毫瑕疵的面庞往下,最终,目光落在了他的唇边,他唇角不知道是沾着什么东西,挂着一个黑点在那儿。
苏沛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帮他将那个黑点给擦拭掉。
她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眼看着那个黑点被她用指甲给掠过最后不知道飘到了那里,苏沛霖的手,却不争气地继续留在他的唇边上。
脑海中,回想起昨晚他跟她说关于张佳乐的那些事情的时候的轻轻语调,苏沛霖几乎是贪念地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庞。
如今,也只有在他沉睡的时候,她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吧。
一想到如今他身边有另外的人的陪伴,苏沛霖的心中泛着酸涩,指尖略有两分温热的他的脸庞,于她来说也似是变得冰凉了不少。
终于,她悻悻然打算将手收回来,可手才收回到半空中,忽地,明明沉睡着的陆慕弈一只大手猛地伸出来拽住了她的手腕,蓦地,将她带到了他的怀中——
苏沛霖,就那么伏在他的胸膛上,因为孕肚的缘故,腹部有些难受。
可此刻有一股莫名的情感大于那份难受,像是一剂催化剂一样,从陆慕弈握住苏沛霖的手的掌心接触的那一片,一股热度缓缓传入她的心脏。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脏还是他的,心跳声扑通通地被放大。
苏沛霖的一双眸子,瞪得溜圆地看着忽然睁开了眼睛的他,她脸上升腾起一抹红晕,彻彻底底地红透了脸。
对于她来说,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小偷作案被当场抓包,老鼠过街觅食被大野猫撞了个正着。
苏沛霖眨巴眨巴了眼睛,一时间怔住。
陆慕弈一双黑眸中倒映着星辰大海般,灼灼的一双深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手依旧抓着她的手腕,力度却不由自主松开了两分。
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侧脸,他指腹略有些粗粝,当那双手贴在苏沛霖的侧脸的时候,她心跳速度几乎要爆表了。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苏沛霖牙齿都在哆嗦着打颤,像是夜里睡着的磨牙一样。
他的手,缓缓从她的侧脸游移到她的脑后,将她的后脑勺扣住的那一刻,他略有些不平稳的呼吸都开始喷洒在苏沛霖的鼻尖,透着一股令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眼前的场景,和过去两个人暧昧时期的吻重合,苏沛霖还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对自己的温情和照顾。
画面再跳转到如今,苏沛霖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泼了一盆凉水般,所有的梦,乍然醒来,她在彻底沉溺进去的最后一刻伸出手来将陆慕弈推开,自己也条件反射一般地从座位上起了身站了起来。
吻落了空,陆慕弈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彻底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他深眉威严地敛了敛,菲薄的唇也在下一刻抿成了一条直线,在心里对自己进行审判,批判自己方才的唐突,以及……她差点躲不及的荒唐和惊慌。
陆慕弈的一双深眸,染着几分讳莫如深的情绪,薄唇也跟着淡淡地掀了掀:“抱歉,我有些不清醒。”
苏沛霖抿了抿嘴角,也故作洒脱地点了点头,“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说罢,苏沛霖拿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肢体和脸色都显得有几分僵硬的陆慕弈,她垂在身侧的粉拳微微攥紧了两分,倏地又松开,这才开口:“昨晚我没有做什么唐突的事情吧?”
她的口吻当中透着两分试探,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慕弈此刻的稍许不适。
陆慕弈身体没动,只是微微别过头来盯着苏沛霖看着,同样,也讳莫如深地提问:“哪种程度才算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