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在三地交界处的厂卫番子们事先动手,当地众多丝毫不知危险来临的闻香教传头们,很快就陆续落网。
不过,就算厂卫的人把情报工作做得再好,人手不足终归不可能把事情做到面面俱到,而闻香教在鲁西南势力更是渗透到了方方面面,衙门里都有不少他们的人,勇卫营还没到达巨野境内的时候,这帮人就发现了不对。
郓城县,闻香教在鲁西南的总坛徐家庄。
一个黑脸汉子在从马上下来后,见到徐鸿儒就对他使了使眼色
很快,徐鸿儒就带着他进了自家大宅的密室。
“教尊,大事不好了。景州那边传来了消息,京师中的勇卫营到了景州,一部便留下不走,另一部又奔着咱们这边来了。跟着这两部禁旅的一些人,瞧着也不像是兵。很多都换了衣裳,四下在教中各香主的地盘上到处活动,怕不是厂卫的番子。”
徐鸿儒闻言顿时惊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官兵和厂卫这分明是盯上了闻香教。
不一会,徐鸿儒的头号军师陈灿宇等人就赶了过来。
等到那汉子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很快就有人不死心地说道:“许又是有人要敲咱们一笔。”
陈灿宇此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是难看至极,他摇了摇头后说道:“只是图财的话,来的不会是禁旅和番子。”
这一位陈灿宇是个多次应试,却是连秀才都没考上的读书人,投入传教势头正盛的闻香教大佬徐鸿儒门下之后,随着徐真人的教徒越来越多,这一位同徐鸿儒一样野心也是越来越大。
听到陈灿宇的话,众人的神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徐鸿儒的弟弟徐和宇此时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这狗皇帝分明是不想给咱们活命的机会,反了吧!”
众人闻言都是神色各异,作为徐鸿儒的心腹,他们一些人也都清楚徐真人的野心,不过谁都清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造反,这和找死没区别。
只不过,现在不造反,就有活路了么?
以徐真人的城府,在这个当口也掩饰不住脸上的表情,神色不断地变幻着。
而已经陷入绝望之中的闻香教众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给个主意,这位教尊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也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没过多久,徐鸿儒在面前的茶几上用力拍了下,沉声说道:“做,不做是等死,咱们这时候发动做起来,定然能打官府个措手不及!”
闻言,众人脸上的灰败之色都没有散去,但好歹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徐鸿儒很快就吩咐手下们,各自去联络地方上的大小头目,准备来一波大的。
去年的时候,淮北鲁南大饥,百姓吃树皮,抢夺漕粮的事都有发生,不少人在饥荒之后都沦为了流民。
当时,徐鸿儒就有选择地赈济了一些壮男饥民,只要入教烧香,每天多少有点吃的,虽说是吃不饱,可这好歹是一条活路,虔诚的人一下子就变得更多。
百姓们每日里过去听传经的法师讲经烧香,听的都是什么劫变将至,不说那些原本信教的香众听得如痴如醉,新来的人也是信服无比。
眼下的大明,基层官吏士绅豪强肆意压榨百姓,在水利严重失修的情况下,大部分百姓的田地都是完全看天吃饭,隔几年还要来一场大灾,更不用说,去年还有比之旱灾的要命程度丝毫不差的辽饷,今年皇帝是把辽饷免了,可天杀的官吏们,却是依旧在加征。
这样的世道,不是末世是什么,不是大劫是什么。
百姓们越听就越觉得有理,越听就越觉得信服!
生活在这完全看不到一丝生机和希望的世界,有人宣扬劫变末世,宣称烧香行气功来世就可以投生富贵人家,信仰虔诚的甚至可以在现世就登入西天极乐神国,让众多百姓们很快都信了这个闻香教。
这一次,徐鸿儒耍了点障眼法的小手段,烧了香之后,让信众看到了米饭,很快就宣布,地上极乐神国已经出现。
本来这些信众就有很多狂信徒,再加上各处传头香主们,也拿出了实实在在的粮食,这样的手段,很快就让这些信众们彻底疯狂了,对徐真人召集他们去往地上极乐神国,都没有一丝的怀疑,就算是有怀疑的,在集体的狂热下,他们也迅速迷失了自我,跟着众人发起疯来。
随着徐鸿儒发动起来,很快地,各处香主就以徐家庄出现了现世天国为由,开始召集曹州府一带的香众,甚至一些不信教的流民,也开始在向徐家庄聚集。
不过两天的功夫,徐家庄就聚集了数千百姓,闻香教平日养的几百壮丁也全部到场。
把人聚集在一起了,徐鸿儒作为一个职业神棍,要忽悠这帮处于绝望中的百姓实在不要太简单。很快就率众歃血盟誓,一时旌旗招展,呼声震天,群情激昂。
郓城县令余子翼很快就接到了地方豪强传来的消息,知道了闻香教开始聚众鼓噪。大伙都不是傻子,闻香教突然聚集了几千人,不是要造反还能是哪样。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只能派人把消息上报,请求朝廷发大军来剿灭这股乱民。
“悔不当初啊。”
向上级报信的人走了后,县令余子翼就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车轱辘话。
他现在十分后悔,后悔当初读书时候下的功夫不够足,要是能考个高点的名次,朝考时能努力些点上庶吉士,那就能留京办差,不用外放出来做这个知县。
山东这地方实在太穷,刁民又满地都是,士绅豪强眼里也根本没有官府,闻香罗祖之类教门信徒一大堆不说,甚至还有大堆更要命的白莲教,绿林响马也是整日都在闹,在这里当官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这些还不算,这一回闻香教居然想要趁机谋反作乱。一个不好,被贼人打破了县城,就算侥幸不死,以当今那位天子的性子,那是绝对要掉脑袋的。由于天启皇帝的赫赫凶名,恐慌到了极点的这位县尊老爷,现在都不敢逃跑。
当天,大批百姓们以红巾为头帕,在闻香教养的全幅武装的壮丁带领下,手持农具和木头削尖了做的矛,开始向预定的目标进发。闻香教养的这些壮丁,倒是个个都有趁手的武器,大刀甚至军中用的长矛都不少。
闻香教的人马发兵包围魏家庄,又攻战梁家楼,仗着人数优势,轻易将这两家豪强的庄子打破,放开肚皮吃了回粮,接连占领四个村寨,大肆放粮,一时间声势大振,附近的香众百姓依附者云集,在鲁西南地区高高举起了起义反抗压迫的大旗。
当下的大明,除开少数地方,都是一点就着的,鲁省这种穷省更是如此。
起义第三天,徐鸿儒手下的人马就滚雪球般地超过了两万人,甚至还有一股附近的绿林响马加入,很快徐鸿儒就开始发兵郓城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