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动手之前,朱皇帝原本是要按照计划,先把福王干掉。不过想了想,他就觉得那么干在此时会被人喷死,决定还是先把福王弄进京师看管起来再说。
他干掉福王,当然不只是因为福王特别有钱,他早盯上了这块肥肉。更是因为,福王作为万历的儿子,是京师之外按照法理离皇位最近的宗室,属于扛起清君侧大旗的最好人选。
朱皇帝当然不怕自己那帮前猪队友,不过正常人都会选择尽量让战事变得更容易一些,少一些损失。
皇帝要干掉一个人,不需要理由都可以,何况福王本身就不干净,也不是要福王的命。
这只被当猪圈养的王爷,自从发现皇帝侄子不是个善茬之后,就小心谨慎得很。不过,在万历朝,他和府中奴仆犯下的事太多,光在天启朝老实可没有用。
下定了决心之后,朱皇帝很快宣布了一个人事任命。让魏忠贤升秉笔太监,接掌东厂,让沈荫这个胆小怕事的货色去养老。
魏公公上任后没多久,朱皇帝就召见了他,
“朕听闻,福藩上下,官校藐法,横于洛中,中使四出,驾贴捕民,格杀庄佃,所在骚然。”
朱皇帝说着盯着魏忠贤一字一顿地说道:“去给朕查清楚了,若属实,便如实上奏。”
魏忠贤一听,顿时就吓傻了,他这刚当上东厂厂督,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差事。
不过,这位不大聪明的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皇帝升他做东厂督主,所为的,不就是要搞死福王一家子么?
这位厂公的眼神,很快也变得狠厉起来。不就是一个福王么,皇爷要咱家弄死你,咱家就弄死你。
朱皇帝一看,就知道这个蠢货以为自己要干掉福王,立刻提醒道:“叫你去查案,不是要你去制造冤假错案的。福藩乃是朕的亲叔,若是有罪,也不是你可以处置的。”
本来,魏忠贤执掌东厂,就让很多人感到有些不妙,这个魏公公品行可是不怎样。
东厂的人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突然就再次出京,让许多人顿时就觉得有点方。
不过,很快,大伙就发现了,皇帝居然没有对官员们下手,而是搞了个更大的新闻,直接去查福王去了。
朱皇帝早就准备了一大堆的罪证,魏忠贤都不用怎么去细查,很快就把福藩历来的罪行一一上奏。
不止如此,这位东厂督主还上奏称:
“有福藩的小太监说:福王多有狂悖之语,不止抱怨当今对宗藩太薄,更是辱及先帝。这位常常抱怨神宗皇帝不该立光宗皇帝为太子,言说当初本当立自己为太子才是,如今这皇位,原本应该是福王殿下自己的,光宗皇帝与当今,不过是窃居大宝而已。”
好嘛,这下自以为掌握了真理的都看明白了,皇帝是要整死福王啊。
立刻就有不少或正直,或是卖直求名的官员站了出来,他们都在为福王说话。不过微妙的是,东林一脉的人,此时却不是那么正直,他们中想要弄死福王的似乎还不少,不少人都提出要详查,查实后要严加惩处。
韩爌听闻这事后,立刻就找到叶向高问道:“元辅,这福藩可真有如此悖逆之言?”
叶向高沉吟了一会后说道:“福藩一向多有劣迹属实,不过此事却是不知真假。”
他当然清楚,福王没那么蠢,这个事魏忠贤完全是污蔑,但是敢于指使魏忠贤污蔑福王的,还能是谁?作为首辅,他此时要是站出来搞事,反对皇帝,那他的下场也不会好。
叶首辅明白,按理他应该出来反对东厂的人胡来。不过,他也明白,当今没有那么傻,这位不是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真要办出一个冤案干掉福藩的人。他决定再等等。
韩爌一听,这老狐狸分明是在等皇帝的进一步表态,也不再说什么。
在皇帝貌似摆明了态度,内阁态度也比较模糊,很快让就一大波东林党以为猜透了上面的意思,一大波要求严惩福王的弹章很快涌向了通政司。
朱皇帝对宗藩从不手软,弹劾宗藩的,至今没有一个倒霉,反倒是都受到了赏赐,这帮早就看福王不爽的官僚们,哪能忍得住。
这件事,在持续发酵了一会后。
朱皇帝先是假惺惺地让臣子们多番查访再议,暗地里却是唆使高时明等人让言官继续要求严惩福王。
这样的态度,直接让大明朝堂上的聪明人都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要给福王来个狠的。至于杀掉福王,没人会赞同,亲亲之谊可是动不得。
此时,福王府上下,已经是吓尿了。
还是个小屁孩的朱由崧不由怒道:“父王,魏忠贤这狗奴才,他怎么敢!”
肥胖的福王恨恨地说道:“他有什么不敢的,某人,早就是把俺们看做了眼中钉了。”
朱由崧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谁,但是他可不敢明说某人是谁。
“父王,俺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还能如何?不过某人总不至于要俺们的命吧。只是,开了这么个口子。俺倒是要看看,其他人会没有什么想法。”
福王说的,自然是其他藩王见皇帝要削藩,会有造反的。
不过,他也是想多了,朱皇帝要对付的,现在也就是他一个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想造反,很快就会有一堆的王要造反,他根本不在乎。
很快,朱皇帝就对此事做出了裁决。
福王府上那个小太监,离间亲藩,杖毙。
以福王不恤百姓,祸乱藩国为由,下令废除福王封国,把福王一家押送进京。没有一下撸掉福王的王爵,只是盯着他从前干的那些破事论罪。
皇帝要是硬要以语出狂悖,废了福王,儒生们为了维护亲亲之谊,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文官们对此大体还是欢迎的,福王封地这一除,朝廷就少了不少的开支。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皇帝要是硬来,他们也不敢无视小人构陷亲藩去迎合皇帝,那样他们的名声就全完了。
这一下,反对的人虽说不少,但总算是过了内阁和给事中那一关。
这一次传旨的不是魏忠贤,而是司礼监的大档王安。
面对宫中来人,福王这一次根本不敢摆架子,很快就来到王府正门处迎接中使。
“福王接旨。”
王府上下,很快跪了一地的人,
“福王朱常洵失德,祸乱藩地,有违太祖高皇帝教化。着废除福王封国,改议他封。福藩一家,全数入京,接受宗人府管教。”
福王朱常洵此时好歹是松了口气,知晓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不过知道自家的封地肯定是没有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小心翼翼地以恭顺无比的态度叩首道:“臣朱常洵领旨,叩谢皇恩。”
福王府其他人,也都只得领旨谢恩。
王安很快就作了个请的动作,“皇上口谕,还请王爷速速进京。”
福王这时才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这个凶残的侄子原来是看中了他家的财富。这让他的神情不由有些苦涩,他辛苦敛财了这么久,却是完全便宜了侄子。早知道有今天,还不如老实本分点。
好吧,就算知道皇帝图谋他的财产,福王也不敢反抗,一家子都来不及收拾东西,就被送上了几两马车。没有说押解进京,那完全是给亲王面子,实际上还是锁拿押解进京。
福王被抓走后,魏忠贤很快再次出场,开始一个个点名抓人,按清单搜刮福王府的财产。
没用多久,王府的文武、宦官,以及大大小小的管事和头目,就统统被东厂的人捉拿。福王有亲亲之谊的祖训和主流的儒家价值观罩着,可以不死,这帮人可没有那个待遇,犯了事的,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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