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在下原先在江都时,一切皆有使君做主,不过执行而已,如今到了赣榆,亲自执掌一地生民之后,方才知道人世艰辛。”张诚说道:“只是,这……唉……算了,今天来拜会老大人,实在是不该用这些俗事来扰了大家的心情……”
张诚欲言又止,望着周津摇了摇头,旋即又低下头去,似乎有什么要紧的难事缠身,但是心里苦,嘴上就是不说。
“县主爷莫非有什么心烦的事情?不如说出来让小老二听听,若是小老儿能帮上忙的话,小老儿定然鼎力相助。”周津见张诚眉头紧锁,知道他是在自己面前演戏,对自己有所求,但是刚刚恶了张诚的他忙着刷好感,根本无从拒绝,只得顺着张诚的意思往下走,演一场和谐的戏剧。
“老大人有所不知。”张诚摇着头说道:“那些富贵之家的子弟出任地方封君的时候,在家中便有长辈提点一应要注意的事务,到了地方还有族中派来的多年老吏处理政务,还有家中定期提供的钱财、资源邀买人心。”
“可是在下出身贫贱,来到此处也是不名一文,不用说那些家族日夜不断的资源了,就是连个帮忙处理政务,商量事情的随从都没有,这两天光是看这赣榆县历年的档案与往来文书便叫在下头大,实在是心神俱疲。”
张诚不要脸的把冯舟这两年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毕竟自己君臣两人一体,冯舟的功劳就是自己的功劳,自己的功劳还是自己的功劳,没毛病。作为人君就是要这么的讲道理。
“县主爷,不过些许人手罢了。”周津如今都一百岁了,见过的封君、守备官有如过江之鲫一般多,如何听不出张诚的意思来,说是要几个随从,不过是要纳质子在他身边,做个人质罢了:“小老儿家中虽说繁衍艰难,但也是四代同堂,有一百多子孙,其中若有县主爷看得上眼的,只管领去,这是他们的福源。”
“既然老大人说了,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只见张诚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递交给周津。
周津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十来个名字,多是老三老四那两房的庶出子弟,有的人的名字就是周津也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张诚是从哪里挑出来的。
想必是张诚不愿意过分逼迫自己,都是寻些周家没有能耐、没有闪光点的人物出来,不过他以为把这样的人物握在手中就能让自己投鼠忌器了?还真的是天真啊。周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大不了回去再生几个罢了。
周津挥手又叫来自己的大孙子,把名单交给他,说道:“你去把这些人都找出来。”
周铭恭恭敬敬地接过名单,去一旁的人群中将人点了出来,这些被点到子弟无不惊讶,自己在家族中不过是些透明人罢了,甚至在周铭这样的嫡出子弟面前就跟仆役是一样的,甚至还不如那些世代服侍周家,对周家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可是万没想到,这位县主爷竟然要了他们去做随从,正常来讲不应该是要那些嫡出子弟吗?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那些人出列后都随着周铭来到议事厅的中心,果然,这些人周津一个也认不得。
尽管他们都是周津的后裔,但是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周老太爷连嫡出子孙都认不全,还能记得你们几个将来的破落户,想太多!
虽然周津、周英、周雄和周铭对这些人没有印象,可是周豪、周杰可就紧张了。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晓得吗?
这十一二个子弟可是他们房中读书读得最好的子弟,虽然读那么多的酸书没什么大用,但是以后当个朝奉,当个账房先生总还是可以的。若再有一两个机灵的,还能扶持扶持嫡出子弟,为他们出谋划策,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是周豪、周杰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俩在周家的地位也就比身后那一群站着的子弟好一些,也就是能够坐着听话,真到了议事的时候,只怕说话的分量还没有自己的大侄子周铭重要,哪里由得了他们反对?
毕竟两个哥哥在对待他俩的态度上出奇的一致,坚决打压,不容有丝毫反对与不满。
不过损失也不大,不过是些庶出子弟,自己也还年轻,加上吃药吃出来的先天境界,寿数足有一百五十岁,回去多纳几房小的,难不成害怕家里人不多吗?
想到这里,周豪与周杰也都释然了,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做木头人。
“你们,真是丢了我们周家的脸。”周津望着那些子弟,身上都是些破衣烂衫,唯一好一点的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浆洗的发白了:“族中对你们这些子弟的生活虽然约束的多了,但是让你们不要贪慕虚荣,留恋奢华,并不是让你们学着外面那群穷鬼做乞丐啊!”
“像你们这样的子弟除却每日的吃食,每月还发一贯钱做零花,每当换季的时候,还各有两件衣物,虽然是麻的,不是丝绸的,但好歹也穿着像个人。”
“你们瞅瞅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若是出府只怕都能被那些捕捉野人为奴的捕奴队捉去。”
周津气的是吹胡子瞪眼的,实在是太丢人了,自己根本没有亏待这些子弟,甚至还打算涨一涨他们的待遇,可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样落自己的面皮,这可真叫人生气。
这些庶出子弟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难不成拿着家族的钱出去赌钱、狎妓不成?难怪前几年族中有几个嫡出子弟在青楼中马上风而已,自己当时还道是外面的泼皮无赖勾引的,谁成想竟然是这些畜生。
一想到此,周津恨不得将家中庶出子弟每日用度再削减五成,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清贫的日子。
但想归想,毕竟张诚坐在这里,他也不好过分动怒,只是说道:“一会儿每人去账上支取一贯钱,买几件好衣服穿着,莫要丢了我家和县主爷的脸面。另外,那些无赖行径都与我收一收,如若再犯,家法处置。”
那些子弟听得心头一凛,连忙跪下磕头,又是求饶又是谢恩,周津看得厌烦,一抬手让他们站回去。
“这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县主爷在小老儿这里用完饭再走吧。”周津满脸堆笑道,谁也想不到他之前还是怒火中烧的模样。
“也罢,那就叨扰老大人了。”张诚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