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昏暗的天空时不时被突来的闪电映的发亮,乌云密布中,偶尔传出闷雷滚滚的轰鸣声。
病房外的梧桐树叶,被狂风吹袭的剧烈颤抖,可怜的是,有几片叶子经不得这样的摧残,在挣扎了许久后,终是黯然飘落,零零散散地跌进污泥之中。
透明的玻璃窗上形成了大片的水帘,蜿蜒流动的痕迹将外界的景物埋没,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清晰,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刺骨的冷意和瓢泼的雨声。
徐宁半依在床头,面容冷漠,神情淡然,一条薄被拉至胸前,遮住了他半个身子以及紧按在胃部的手。
眉头微蹙,薄唇轻咬,徐宁极力地压抑着胃里一阵接一阵的翻江倒海,对于徐安的话,依旧是仿若未闻。
“你真的要这么固执下去吗?”徐安气的脸色发白:“难道你就不顾我和你嫂子,还有爸妈/的感受吗?”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徐宁醒来,可徐安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便看到了他毫不犹豫地扯掉了针头,随即带出了片片血迹更是上他心惊胆颤。
上前询问原因,徐宁给他的答案依旧是不愿意治疗,徐安气,怨,想要叫来护士给他重新扎上,可后者的回答却是:
“你扎几次,我就拔几次。”
没办法,徐宁的脾气徐安是知道的,倔强而固执,他所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正如三年前,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赴他乡。
失血的唇轻抿,徐宁转过头来看着满面愁容的哥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30多岁的年纪,就也有了几根刺眼的白发。
长长地叹气,徐宁略带歉意地说:“哥,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们这么劳累,也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操心了,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花钱,着实没有必要。”
【死】这个字刺激到了徐安的心,他瞪着他,声音冷冽,颇有警告的意味:“徐宁,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再提这个字,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
心一阵揪痛,徐宁看着哥哥认真的样子,突然有点鼻酸,他眨眨眼,努力不让泪水涌出来,放在胃部的手,稍稍用力。
“怎么了?是不是胃疼?”察觉到徐宁微妙的表情变化,徐安忙起身坐到床边,关切地看着他。
徐宁摇头,勉强勾起嘴角安慰道:“没事。”
尽管如此说,但他纠结的面部表情和额头上渐渐冒出的虚汗还是出卖了自己,徐安没做声,而是直接将手伸进了徐宁的被子下面,摸索着找到了他的手。
冰凉,僵硬,徐安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背因使劲而暴起的青筋,眉头皱了皱,他将手探入了他的掌心,抚上了他的胃。
触手处的坚/硬让徐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不顾徐宁的反对,他轻柔地帮他按摩起来,按照李悦所教的方法,他的动作谨慎而小心。
徐宁咬着唇,压抑着痉挛所带来的疼痛,勉强着让自己侧了个身,躲开哥哥的手,虽然他们是亲兄弟,可他还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发病时的脆弱模样。
脸色发白,唇色泛青,徐宁喘着粗气,慢慢地蜷缩起身子,像是所有的痛感神经都纠结在了一起,他难熬的浑身发颤。
看他此刻的样子,徐安判断,应该是突然的胃痉挛,他不由分说地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伸手扳过徐宁的肩膀,让他依靠在自己的怀里,手探进他的衣服,在他的小腹上轻揉慢推起来:“可能是胃痉挛,按摩一下应该会好一点。”
被男人触碰的怪异感让徐宁十分不适,他紧了紧眉,伸手抓住了哥哥的手,声音虚弱道:“哥,我没事。”
“你怎么这么倔?”徐安一阵火气上涌,他用另一只手扯/开徐宁的手,继续给他按摩,可后者像是铁了心般不配合,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忍不住倒一口凉气。
徐安一惊:,态度有所缓和:“是不是又疼了?很疼吗?”
胃部的又一次剧烈痉挛让徐宁稍稍安生,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紧握住徐安的手表示自己的立场。
“你想死吗?!”想动又怕伤着徐宁的徐安只能用怒吼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他道:“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就亲口告诉楚心怡,让她不再管你好了。”
“什么?”徐宁一时没明白徐安的话,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心怡她?”
“我们今天早上谈过了。”见徐宁放松了手劲,徐安又继续帮他按摩起来,只是口中的话没有停:“她说,不让我们放弃你,钱的事,她会想办法的。”
徐宁愣了愣:“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去借钱了吧。”徐安淡淡地回答,感觉到徐安胃部的放松,他说:“怎么样?好点了吗?”
虽然不知道哥哥的按摩手法是跟谁学的,但徐宁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他的安抚下,自己胃里的疼痛真的有所缓解,虽然还有些难受,但已经可以忍耐了。
然而徐宁此刻关心的重点不在这里:“你是说,心怡她去借钱给我治病?”
“不然呢?”徐安反问,因为没有得到徐宁的回答,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地替他按摩,灵巧的指尖在胸腹之间来回徘徊。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拦着她呢?”徐宁气恼地冲徐安喊。
“当时只是天阴。”徐安无奈地回答,他侧头看了眼窗外,叹息道:“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下雨了,而且心怡的脾气跟你一样倔强,我哪里拦得住她?”
徐宁怔了怔,没做声,本想给楚心怡打个电话,却苦闷地想起来,她似乎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颓然地跌进哥哥怀里,他闭目不语,苍白汗湿的脸上,染出一抹惆怅与自责,还有深深的愧疚与担忧。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身白大褂的陈君浩走了进来,虽然举止仍旧儒雅绅士,但脸上的焦急却是显而易见的。
在病房里环顾了一周后他才将视线转回徐宁和徐安,礼貌地笑了笑后,他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心怡?”
这一问不要紧,却引来了徐宁的强烈反应,他挣脱徐安的怀抱,气冲冲地坐起身,目光灼灼地瞪着他,恶狠狠地开口道:“陈君浩,你不是心怡的朋友吗?为什么不看好她,这么大的雨,让她一个人跑出去?”
面对徐宁凶神恶煞的指责,陈君浩一头雾水地回答:“我今天上午比较忙,刚刚才结束了一台手术,所以没注意心怡的去向。”
“那你凭什么来问我们?”徐宁咬牙切齿地追问,本来就一心的火气无处发泄,正好陈君浩来,他就想趁机数落他一顿,也好解解他多日来的嫉妒之情。
虽然不知道徐宁为何会如此愤怒,但作为医生的他还是不能轻易跟病人发火的,尤其是这个病人的身份还那么特殊,再次扬唇笑了笑后,陈君浩平静地说道:“没关系,我再去找找,你好好休息吧。”
话落,跟徐安相视一笑后,陈君浩转身离开了病房。
…………
“谢谢您,老板。”楚心怡礼貌地跟商店的老爷爷道谢,因为昨晚忘记充电,所以她才打了几个电话后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幸亏这个老爷爷人好,不但借她充电器,还热心地替她煮了面条,临走前楚心怡要给他钱,老人家愣是不收,还笑呵呵地说:
“闺女,赶紧去给朋友借钱治病吧。”
其实楚心怡不知道,这位老爷爷的女儿也是因为胃癌去世的,所以听她讲了徐宁的事情后才会深受感动,想尽可能地帮助她。
看着这位老人慈祥憨厚的脸,楚心怡的鼻子酸酸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她拿着他给的伞离开了小商店,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上天,希望可以保佑这位好心人以及他的家人一生平安,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