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马,手上沾染了少许马泪,怅然一叹:“它老了,再也走不动。就让它留在这片土地上吧。”早有四名手下拿来工具,在原地挖了一个坑,将老马埋好。一行人骑得都是膘肥体胖的健马,现在少了一匹,行程难免受阻。苏浔提议:“大哥,要不我们同乘一匹马?”苏朗轻轻摇头:“我们还是到集市上另行买匹马。”他的眉间有着淡淡的忧愁。夏羽近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苏朗一笑,掩饰道:“没有。”带头向集市上走去。吃过饭后,他们同行四人来到市集的牲口市场上,除了苏氏兄弟外,还有一名伙计。夏羽暗里观察这个伙计,长相奇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有着突厥与汉人的血统。进放到一个专门买马的马圈里,早有马夫迎上来:“客官,你们是来买马的吧?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的马匹是整个市集里最好的,你随意挑,随意看。”伙计走到马槽里,先是观察马的肤色,筛选过后,他又挨个将耳朵贴在合格的马匹上,聆听马胁骨发出来的声音。这是相马之中的听骨法,夏羽暗道,看来苏朗带来的这个伙计是专门用来相马的。马夫一直在身边小心地陪着,不敢打扰。大约过了一刻钟,伙计结束第二轮相马,遴选剩下的五匹马,他将每只马的蹄子抬起来细细观看。苏浔多嘴说了一句:“夏羽我记得你好像也会相马?”苏朗朝夏羽看过来:“哦,妹夫你也会相马吗?”夏羽谦虚道:“只会一点。”苏朗眼中掠过一丝轻蔑之色,语气不善地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怎么还会有一点之说。”他生平最为讨厌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夏羽不觉心中有气,郑重点头:“会!”“哦,那妹夫你给我挑一匹马来!”语气之中更多的是揶揄。夏羽悠然走到一匹卧在槽边的老马身边,叫来马夫:“这匹马多少钱?”这匹老马的毛发全身发黄干枯,有的地方脱落露出斑白的皮肤,奄奄一息卧着,眼睛似闭非闭,毫无生气。马夫陪笑道:“要不这样吧?大爷你在马圈之中随便挑匹马,这匹马就当奉送的,你看可以吗?”夏羽把十两银子拍在马夫的手中,指着这匹老马:“我就要这一匹,你给我就好了。”马夫为难地看向苏朗,他和苏浔同时别过脸去。苏朗恨声道:“在家里呆着就在家里呆着,跑过来真是丢人现眼。”苏浔不敢反驳,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位大哥。“啧啧,这样的一匹老马,全身跟得了病似的,还有人要?”“不止如此,这个年轻人脑子被门夹了吧?给十两银子,我给十个铜板都嫌多。”“我看这个年轻人不是来买马的,而是来给咱们烧摆他有钱的吧。你要是真得有钱,就接济我们每人一点,我们还会对你心存感激!”那些在马圈里面看马的人看到有新鲜可看,围拢在一处,嘲笑着夏羽。苏朗拉着苏浔站得更远。夏羽丝毫不以为意,淡然问马夫:“你这匹马到底买还是不买?”马夫期期艾艾,既不说不卖,也不说不卖。夏羽把十两银子拍到马夫的手心里,问:“你们这里有卖酒的地方吗?”马夫道:“我这里就有酒。”苏浔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妹夫要酒做什么。”冷哼一声,苏朗道:“谁知道他又要搞什么把戏。”悄悄侧头向夏羽那里看去。夏羽跟着马夫来到马圈的另一边儿,又从身上掏出来五两银子,买了马夫自家酿的两大缸粮食酒。每缸足重五十斤。在众人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夏羽单手分别提了一个酒缸,来到那匹马的面前。“我说兄弟你该不会是要让马喝酒吧?”一个家伙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要马喝酒的,真是笑死我了。”“这也是人家炫富的一个细节,若不炫富,人活着跟咸鱼有什么区别?”若隐若无的嘲笑声传到苏氏兄弟的耳朵中,苏浔大踏步上前。苏朗黑着脸:“让那个家伙不要丢人现眼了,快点回来。”他连“妹夫”都懒得喊了。苏浔刚挤进人群里面,就看到了让他无比惊愕的一幕,酒罐的泥封被拍开,那匹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头伸进酒罐里,贪婪地喝着里面的美酒。眨眼之间,那罐美酒就被老马喝去一大半,它打了一个饱嗝,长长地嘶叫一声。马圈附近的马全部屈起前肢,瑟瑟发抖。老马一摇脑袋,头部的酒水洒去,众人再看向老马的眼睛,黑得如同宝石一般,炯炯有神,哪里是一匹老马应有的样子。“这……这真得是一匹病马吗?”一个看客结巴道。“这年轻人什么来头,居然有如此眼光,相中了这么神骏的一匹马。”“我开始还以为这匹马真得只是一匹病马。”看客们对于夏羽的相马之术佩服得五体投地,赞叹有声。苏浔捶了一下夏羽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我刚才还以为你真得犯二了呢?”夏羽回过头来,看到苏朗也站在不远处。“年轻人,这喝酒的马叫什么名字,也忒神俊了。”一个看客问道。老马将头不停地往夏羽怀里的蹭着,非常乖巧。“这匹马的名字就叫做追风黄。”夏羽拍拍追风黄的头,将它拉出马槽:“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异种,不仅奔行如风,还听得懂人话勒。”“你说这匹马听得懂人话?这不是马,而是马精了!”夏羽提起余下的一缸酒,淋在追风黄的身上,它身上那些粘着的老毛全部脱落,露在外面的皮毛呈现薄薄的一层淡黄色。
追风黄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声,愉快至极。夏羽满意地拍拍追风黄的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追风黄亲昵地用头蹭着夏羽的胸膛,衣服上湿了一大片,看客们啧啧出声,惊叹追风黄真得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