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从李毅医神的寝殿走出来,一路竟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约莫听到有谁在身后喊他,他也无头苍蝇般,只管朝前去,并不敢停留下来。
怕自己停下来,见了身后的谁,终究会绷不住,会反悔,会去和春芒再打一架。
身后那人却是疾步而来,拦到了他前头。
“陆神医!”白茶张开双臂,气鼓鼓拦住陆羽去路,“你就这么放弃我了吗?”
“你若为荼,自是归属我草部,如今,你是茶了,归木部,并无争议。”陆羽已经收起凌乱的心情,给了白茶一个平静的笑容。
“拔去我的苦芯,放弃我的草属,成全我的木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是你亲自带到天界的,你才是我的伯乐。”
少女有些天真,有些固执,有些想不开,那神情莫名有些滑稽,陆羽哑然失笑。
“我们之间既不是师徒,也不是主仆,并未有从属关系,你大可不必先入为主。如今既然归属木部,就好好跟着春芒主事准备大考,祝你能够顺利取得仙籍。”
陆羽表现得越大度,白茶就越不解。
“那你为何还与春芒主事大打出手?不就是为了能让我入驻草部吗?”
“和春芒打架是因为大考在即,你的归属没有着落,就无法取得考试资格,我不想耽误你考仙籍。你的归属拖了三百年都没有解决,是我一叶障目,当局者迷了,今日幸得我师父提点,我才恍然大悟。”
陆羽的解释严丝合缝,并无破绽,白茶也只好不再纠缠,转而问道:“既然我和草部没有关系了,我想偷偷问一下陆羽神医,草部的保送名额,打算给谁啊?”
陆羽愣了愣,“怎么?你要替谁走关系吗?”
白茶忙摆手,“陆羽神医,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打听一下。”
陆羽却洞明一切般,道:“你转告栝楼,她没戏。”
白茶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怎么知道我是帮栝楼打听啊?”
“你上天也有三百年了,这三百年里,你和谁厮混过密,我可都一清二楚。你不但和栝楼好,还和紫夭好,但栝楼和紫夭可是死对头,你夹在她们中间,可别成为一个两面派了。”
两人正说着话,春芒也从医神寝殿内出来。
见到陆羽,春芒立即堆起一脸笑容,拱手道:“五师哥,谢谢你让白茶入驻我们木部,你放心,我包她入仙籍,因为我已经决定把木部的保送名额给她了。”
白茶吃惊看向春芒,陆羽倒是波澜不兴。
春芒看着白茶惊讶的神色甚是满意,道:“虽然你是五师兄带上天界的,但我是扶桑国旧主,也是你的靠山,何况你如今又入了我木部,我自然要做得比五师兄好,让你知道加入我木部,绝对是你最佳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陆羽却在一旁道:“就算白茶到了我草部,我也从未要把保送的名额给她。”
春芒更满意了,笑嘻嘻对白茶说:“看吧,还是我对你好吧?你来我们木部,绝对比草部强百倍。”
白茶颇为幽怨看了陆羽神医一眼,便跟着春芒去了木部。
与木部95个药草精悉数见面,在春芒主事的见证下,木部药草精们对白茶表现出了热烈欢迎,虽然和草部斗法,各个脸上挂彩,身上负伤,但还是精心举办了一场联欢会。
“从此木部有96个家人了。”春芒喜气洋洋宣布。
整个木部掌声雷动,欢歌笑语,一直到深夜。
作为众星拱月的主角,白茶一整晚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夜阑众散,她躺在木部那张独属于她的床上,也睡不着。
三百年来,第一次在天界有了自己的卧榻七尺,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眼前总是闪现白日在医神寝殿外看到的陆羽神医的那张脸。
三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见陆羽神医那么不高兴,那么严肃,那么凝重。
印象中,他是个风趣幽默的神仙,攀谈起来也是滔滔不绝的,可是白天,当春芒主事说要把保送名额给她的时候,他却紧闭双唇,不再出言。
但那副神容分明有千言万语……
不行,她得知道他到底想和她说什么。
白茶再也按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
那小镜子巴掌大小,椭圆形,背面是银质云螺纹,正面是晶莹光面,再配上一个小巧手柄,刚好可以握在手上。
这是三百年前她刚寄居李毅医神寝殿院子里时,陆羽神医送给她的礼物,名叫“浅月流歌”,说是可通过“浅月流歌”与他传递消息,这样就算她未能入驻草部,亦能得到陆羽神医照应。
她来到天界,得到最多照应的人便是陆羽神医,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给了她照应的人,但是现在他竟然说就算她去了草部,他也不会把保送名额给她。
这是为什么?
她好想知道答案。
白茶终于是忍不住,启动了“浅月流歌”。
很快,陆羽神医的面容便出现在镜面上。
“神医怎么还没有休息?”
“被你吵醒了。”
白茶:“……”
“你找我什么事?”
白茶总觉陆羽神医变得有些快,不再像从前对她那么慈眉善目了,难道因为她到了木部,就被他视作对草部的背叛吗?可是让她归属木部,明明是他作出的选择啊,且是三百年前就做好的选择。
白茶不免有些委屈。
“没事,我闲得吃饱了撑的睡不着。”
白茶正准备挂断“浅月流歌”,就听陆羽在那头道:“你是不是要问我关于保送名额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你说过不会把保送名额给栝楼。”白茶没好气道。
“不是不给栝楼,而是不给你。”
白茶这才想起来,自己深夜启动“浅月流歌”的动机,正是这个。
“我如今已经归属木部了,怎么可能还肖想你草部的保送名额?”
“就算你归属草部,我也不会把保送名额给你。”
来了来了,正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白茶委屈又生气喊道。
“因为我相信你自己可以。”
白茶还没反应过来,“浅月流歌”已经熄灭,只留下白茶坐在床上愣愣失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