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畔,客栈,谢清昼的房间。
谢清昼坐在书桌前,面色苍白,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屋内昏暗,唯有桌上的烛光闪烁不定。
谢清昼的手颤抖着,他紧握笔杆,但字迹已经歪斜。呼吸逐渐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谢清昼的脸上,映出他脸上的妖毒痕迹,颜色渐渐加深。
谢清昼起身,踉跄地向屋外走去,手扶墙壁,步履蹒跚。房间的物品在他眼中似乎开始扭曲变形。
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脸上的痛苦更加明显,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谢清昼打开门,冷风涌入,他打了个寒颤,但妖毒的热流在体内肆虐,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煎熬。
谢清昼摇摇晃晃地走到外面,夜空中的星辰闪烁,但他的视线模糊,星光仿佛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面孔。
他的手臂上,一些类似蛇的纹路开始发光,光芒中带着诡异的绿色,随着妖毒的发作,纹身仿佛活了过来,蠕动着。
谢清昼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呼吸越来越急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妖毒正在侵蚀他的生命力。
一道青色的光芒从远处飞来,落在谢清昼的身上。小青的身影出现,她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和焦急。
古朴的客栈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下,小青紧张地坐在谢郎君床边,白茶手持一本古老的秘籍,眉头紧锁。
“爱,不是占有,爱是希望他好。”玄风道。
“你是来笑话我的吧?”小青抽噎道。
小青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到玄风的脸。她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
玄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小青的身边,他的眼神充满同情和理解。此刻,他的存在就像一盏温暖的夜灯。
白茶没说什么,帮着小青一起将谢清昼扶回屋子。
这样安静而温暖的玄风对于小青来说弥足珍贵。
“那么就让他忘记你,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玄风的身影出现在桥的一端,他的脚步沉稳而缓慢,仿佛不愿打扰这悲伤的场景。
白茶终于找到了那一段神秘的文字,将它交给小青。小青深吸一口气,开始念诵起古老而复杂的咒语。
小青坐在桥上,双膝紧抱,头埋在臂弯里,身体轻轻颤抖。她的哭声与雨声交织,几乎无法分辨。
“玄风,你为什么突然就对我好了?”小青问。
白茶道:“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在你一念之间。”
谢清昼躺到床上,因为小青的法力暂时帮他克制了妖毒,暂时昏迷着,只是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小青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被决心所取代。她知道,为了谢郎君能够活过来,她必须做出选择,即使这意味着要离开他。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雨夜、断桥、小青的哭泣、玄风的陪伴……
小青的泪水滴落在谢郎君的脸上,她的心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深爱的人,一边是必须做出的牺牲。
她的手心发出淡淡的光芒,试图驱散他身上的妖毒。
小青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搀扶着昏迷的谢清昼,正欲回房间,一抬头就看到白茶,恨铁不成钢站在面前。
“玄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
过去,玄风一向对她横眉竖眼的。
在小青的帮助下,谢清昼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妖毒被暂时压制。但小青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
小青泪眼婆娑,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谢郎君的额头,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不舍和痛苦。
随着小青的念诵,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开始流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聚集,床上的谢郎君身体微微颤抖。
泪水从小青的眼角滑落,与雨水一起滴落在石板上,情感的洪流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挣扎和无助。
“姐姐……”小青理亏,欲哭无泪。
小青站起身,玄风也跟着站起来。他们并肩望向远方,西湖的水面上映着断桥的剪影。小青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改变命运的一步。玄风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后的支持。
玄风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雨幕中的西湖如墨色般深邃,断桥上,小青的身影孤独地勾勒在湿漉的石栏上。细雨如烟,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小青平常是有些讨厌,可是此刻的小青的可怜的。
那只食梦兽呀,给了他很温暖的回忆,却又是那么悲伤的结局。
“姐姐,现在该怎么办啊?”小青焦虑地问。
风雨之中,断桥上的两个身影静静坐着,小青的哭泣逐渐减弱,她慢慢靠在玄风的肩膀上,寻求一丝慰藉。
“我当然要他活。”
“因为感同身受,我也曾经有过喜欢的人,但是……”
小青抚摸着谢清昼的脸,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谢郎君!谢郎君!”
秘籍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白茶的手指在其中一行行滑动,寻找着能够解除妖毒的忘字诀。
忘字诀的力量渐渐渗入谢郎君的意识深处,小青感受到他的痛苦,心如刀割,却知道这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小青……”
白茶提醒着小青,迟疑的小青只好继续,小青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的手在空中绘制着符号。
小青紧紧握着谢郎君的手,她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诉说着她的爱恋和不舍,仿佛想要将这一生的情感都凝聚在这最后的时刻。
随着忘字诀的进行,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沉重,小青的哭泣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咒语声,空气中弥漫着爱与痛的交织。
谢郎君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平静的表情,仿佛痛苦正在慢慢退去。
小青看着谢郎君逐渐恢复的面容,心中的痛楚达到了极点,但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生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对他说:“我爱你,谢郎君,你要好好的……”
……
灵隐山,峰峦叠翠。
天竺寺藏于其间,古木参天,绿荫如盖。
晨曦初照,山岚轻绕,寺庙屋檐上飞檐翘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石阶蜿蜒而上,每一级都踏着千年的虔诚与沉静。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步入寺门,只见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在空中缭绕,似乎能净化心灵的尘埃。
僧众们诵经唱赞,梵音回荡在山谷间,悠扬而神圣。
四周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清泉从山间缓缓流过,潺潺水声如同一曲清幽的佛乐,让人心生宁静。
天竺寺内佛像庄严肃立,金光闪烁,慈悲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位前来朝拜的信众。莲花灯摇曳生辉,彩绘壁画栩栩如生,讲述着佛陀的慈悲与智慧。
寺内,道高德重的守真大师,正在为一名年轻郎君受戒。
守真大师端坐在大殿之中,面容慈祥而又庄严。谢清昼跪拜于他的跟前,眼神纯净,面容坚定。
受戒仪式开始了,谢清昼披上简朴的袈裟,合掌跪在佛前,守真大师手持木鱼,缓缓念出戒律。每敲一下木鱼,每念一句戒文,都如同敲打在谢清昼的心灵深处,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净与安宁。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随着守真大师声音中蕴含的无量威力,谢清昼虔诚地重复着三皈依,正式成为了一名出家人。
从此以后,他放下了红尘中的名利与情欲,心无旁骛,只求在佛法中寻得真理。
受戒之后,谢清昼仿佛脱胎换骨,他的俗名逐渐淡去,有了法号:皎然。
红尘再无谢清昼,方外有了皎然。
白茶一行离开西湖畔客栈,踏上新的旅程,小青却不肯走了。
“姐姐,”她向白茶辞行,“多谢姐姐一直以来收留小青,照顾小青,教导小青,现在小青要走了。”
白茶点点头,她与小青本就只是短暂情缘而已。小青终究是要离开的。
“多保重。”白茶道。
……
薄雾缭绕于山间,一条翠绿小蛇,蜿蜒曲折地向着那座隐匿于山林深处的天竺寺游去。
沿途上,松涛如海,清泉石上行。
青蛇内心涌起一股热血。
都说蛇是冷血动物,为什么她的心中暖暖的?
山路上,青蛇蜿蜒而游;天竺寺中,那青年和尚敲击木鱼,闭目养神……
就守着这和尚,等待四百年后与白蛇姐姐的重逢,那这四百年便也不会无聊了。
傻蛇,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和尚也只是肉体凡胎,岂能像佛陀那样永生?
……
白茶一行,离了临安府,又一路向东南而去。
路遇一人,样貌颇为出众,身材高大挺拔,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豪迈之气。他的头发如墨般黑亮,略显凌乱,仿佛是刚从酒席上站起身来的。他的皮肤白皙,与他那一抹浓密的胡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他的风采非凡。
他的衣服并不华丽,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度。
那是一袭宽大的长袍,袖口随风飘逸,给人一种潇洒脱俗的感觉。他的腰间系着一条精致的玉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经过白茶一行身边时,醉眼朦胧的,身上散发着酒气,嘴里喃喃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跌跌撞撞,脸上泛着红晕,吓得茉茉、莉莉惊叫起来,躲到白茶身后去。
姐妹花的惊叫声,让那人停住了脚步,醉醺醺朝白茶一行人看过来。
他默默看着他们,又开始吟诗,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是大江奔腾般的激昂:
“路遇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那人踉跄地走远,斜阳的余晖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他摇摇晃晃地走着,背影透出一种孤独和落寞,仿佛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他不时停下来,仰头喝一口酒,然后又继续前行。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那些脚印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而他的背影,也渐渐模糊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与这个世界为敌,又仿佛与这世界融为一体。
“白茶,这人好奇怪呀!是个酒鬼,却又让人嫌弃不起来。”栝楼道。
“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放荡不羁,但又特别吸引人。”紫夭道。
珊瑚道:“哪那么玄乎,就是个酒鬼而已。我看他以后会被这酒害死。”
白茶心中却是默念:
青莲出泥尘,
才华照乾坤。
剑气连霄汉,
诗心映星辰。
酒仙歌月下,
笔舞赋风云。
江上留清影,
千古仰高论。
栝楼等人哪里知道,适才经过他们身边而去的这位,便是李朝彪炳千史的大诗人。
而白茶所念这数行诗,便是这位诗人一生写照。
珊瑚说的也没错,他的确会被这酒害死,但这酒又让他诗情洋溢,他的诗使他的生命得到了永生。
所以,这酒是害了他,还是成就了他?
“姐姐,这酒鬼方才念的诗里提到什么姥山……”玄风懂得抓重点。
临安城东南方向,有太姥山,位于闽中郡长溪县,靠近东海之滨,被誉为“山海大观”“海上仙都”。
同样位于临安府东南方向的剡县新平,则有一座天姥山,属于天台山脉,主峰为拨云尖。
两山都有一个“姥”字,不知那酒仙诗中所指是哪座山。
不管他诗中所指哪座山,白茶和玄风互视一眼,都是心头一亮:陆羽会不会在太姥山?
太姥山巅,鸿雪洞旁,那里有一棵白茶母树,与他千丝万缕勾连的白茶母树。
“走!”
没了世君这个凡人,没了小青这个蛇妖,诸人行动方便太多。
白茶一声令下,一行人便腾云驾雾,向着那海上仙都飞去。
……
山间,蓝衣女子手执锄犁,于翠峦之颠种蓝。
她轻歌悠扬,随风飘送,恰似天籁之声。那蓝色花海,随风摇曳,宛如海洋波澜。
忽觉头顶几道光芒嗖嗖飞过,蓝姑抬头望向天际,天空一碧如洗,复又低头种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