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浓雾在街坊间蔓延,月光隐藏天际,整座县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城市的东北角人烟稀少,那里坐落着一座大型陵墓,就是隋朝元德太子墓,而陵墓前院是一座寺庙,名为念昭庵。
从名可知,这座寺庙就是为元德太子昭所建,据说是杨广建造的。
天还未亮,庵中亮起一盏微黄的烛光,两名年轻的尼姑走出房门,束腰青衣,腿绑绷带,手持长剑,伸手在雾色中探了探,可视度不足一臂,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二人似乎很满意的相互点头,随后脚下一踏身体轻盈的跃入雾色之中,转眼间二人再也看不见对方。
漆黑的小院之中,长剑带起了风声,两道纤细的身影时隐时现,双剑交错间,身体翻转,变幻莫测,剑花频闪。
待到老槐树旁,二人身影再次隐入雾中,出来时却如同一人,一树,一剑,三步之外,剑气却朝两边炸开,二人一分为二,又一次隐入雾中。
如果有懂得剑术的人在此,就会发觉这二人练的是一套双生剑法,不需光亮,不需交流,只需心灵上的感应,便可相互辉映,如影随形。
如果没有雾气,也会看到二人一模一样的容貌,没错,她们就是双生姐妹。
“大昭小昭,这么早就起来练剑了。”旁边屋内传来一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关怀的温度。
姐妹二人刚好收剑站立,相互看了眼,莞尔一笑,似乎对于刚才的练习很满意。
随后走向旁边的屋子负剑而立,恭敬道:
“师太,今天的雾色正好适合我们练习双生剑。”
“打扰师太休息了。”
“无碍,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们姐妹了,听说...”
屋内师太还想说点什么,话没出口便传出一阵咳嗽声。
“师太您好好休息,我们去给您煎药煮饭。”姐妹二人也不顾师太要说什么,连忙去往厨房。
她们大抵也知道师太要说什么,桓法嗣的弟子又到了寿安,势必还会来骚扰念昭庵,这是师太所担心的。
而她们姐妹二人的宿命就是保护师太,守护元德太子墓。
大业四年,五岁的她们跟着父母从川蜀逃避水灾出来,在逃亡的路上,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也是为了养活她们的弟弟,在那个时候,卖掉她们并不是件坏事,因为即使不卖掉,她们二人也未必能活下去。
可是,到了人牙子手里,每天却是挨饿挨打,被当成牲口一样卖来卖去,几经周转就卖到了寿安,离东都洛阳还有五十里,有人就说她们姐妹不仅漂亮,还是双生,卖到洛阳的青楼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们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如果那样还不如去死,可是那时的她们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在即将离开寿安的那天,一名老尼姑从她们身边走过,小昭猛扑过去,一把保住了老尼姑的腿,说她要出家,让佛祖救救她们姐妹。
老尼姑仔细看了看她们二人,在确定她们是双手姐妹后,便同人牙子商量价钱要买她们,她们也不知道老尼姑花了多少钱,只知道,那是很多钱,因为人牙子乐得合不拢嘴。
那时,有些寺庙也是有奴婢的,而这个念昭庵没有奴婢,老尼姑找到官府将她们的奴籍换成了僧籍,将她们姐妹剃发为尼,收为徒弟。
老尼姑会武艺便教她们武艺,主要教她们练习双生剑法。
当时念昭庵里只有两名尼姑,一位就是老尼,也就是她们的师父,另一位就是现在的这位念一师太。
后来她们才知道念昭庵是皇家寺庙,目的就是为了元德太子超度,并且守护陵墓。
那些年姐妹二人过的很快乐。
然而,大业十四年,杨广驾崩,洛阳皇泰主继位,老尼也在那一年病逝了,皇泰二年,杨侗驾崩,王世充夺权建立郑国,自此,念昭庵便不再是皇家寺庙。
老尼在临终前嘱托姐妹二人,保护念一师太的安全,守护元德太子墓不受侵犯。
所以这就是她们姐妹的宿命。
念昭庵对于姐妹二人的意义如同重生之地,无需念一师太嘱咐,她们也会拼命保护元德太子墓。
天色渐亮,雾气散去过半。
姐妹二人从厨房走出,一人端着汤药,一人端着热水,十六岁的她们身材高挑,即使光着头,也不难看出女子该有的精致之美,或许,也正是因为光头,更加让二人的美平添了不染凡尘的清新脱俗。
待到念一师太用完早饭,姐妹二人便去后院的陵墓上香,在诵经房诵经。
这是她们每天早上的必备功课。
太阳升起,雾气散去,姐妹二人开始打扫院子,偶尔也会接待香客,兵荒马乱改朝换代的年代,能来此上香的也不多了。
临近中午,二人还会在太阳光下再次练习双生剑,无论黑暗与强光,双生剑法都会发出特有的威力,而威力的根本,就是二人的心有灵犀。
这一天,还未到中午,十来名道士便闯进了寂静的念昭庵。
“劝你们还是识趣些,否则我们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尼姑,守着一座陵墓,可惜了两张美人脸了。”
桓处机手持拂尘肃容而立,像一名得道高人,说出的话却如同市井无赖。
而他身边的道士也如同恶犬,忠实听话,配合着桓处机举起了长剑,眼中却又流露出垂涎之色。
姐妹二人相互点头,身体一转,长剑出鞘,摆出起剑式,对于她们来说,打嘴架毫无意义,誓死守住陵墓,是她们唯一能做的。
桓处机故作无奈的摇摇头,似乎他不想杀人,都是被逼的,随后朗声道:“四方剑阵,破双生剑法!”
四名道士手持长剑,滑步摆阵,片刻之后,四人剑起四方,脚下一踏,飞快的冲向阵中的两名女子。
破风之声从四面袭来,两名女子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时,相背而立,脚下一踏,轻如雏燕,长剑翻飞,须臾间,跃出阵外,再次转身,二人从阵外杀进,如同两条灵蛇,金属撞击声中,第一抹血光崩出,却是一名道士肩膀中剑,哀嚎声中退出方阵。
姐妹二人再次合二为一,任凭道士如何摆阵,二人如同永不折断的皮筋,弹开出去,又能准确的合二为一,三个回合下来,已有数名道士受伤。
姐妹二人越战越勇,在她们觉得狗屁的四方剑阵,不过如此。
然而,再一次的分离转身之际,桓处机猛甩手中的拂尘,拂尘的头部却如同离弦的箭飞射出去,猛击小昭的后背。
小昭啊的一声,身体前倾,单手撑地,一口鲜血喷出。
“呵,谁说四方剑阵就必须四个人了?”桓处机得意的一笑,原来他手中拂尘却是一把小型的链子锤,尘头是金属所制粘着马尾。
“卑鄙!”
大昭怒骂一声,挥剑冲向桓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