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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寒竹林间凉风习习，带着特有的清香气息，似能抚平任何狂躁的情绪。青色逼人的竹屋内，气氛却异常干涩。

“真正的轻歌，根本就不识字。”梦白冷冷的看着她，轻挑的凤眼失去了往日的柔媚的神采，此刻正如巨大的黑色深潭，能将世间万物都吸入其中。轻歌浑身竟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你是说，我是假冒的？”轻歌睁大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却早已慌了。

不对，以梦白办事风格，怎么会不分清真假就撸起袖子开始帮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了她这么多次。肯定在这之前早以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会来质疑她，不是自己打脸吗？

淡定淡定，这具身体本来就是真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破绽的。唯一的破绽就是她穿越而来的灵魂。可灵魂这东西，现代社会都无法说清，他一个古人又怎么能证明呢？轻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是不是真的轻歌，你比我更清楚吧。”她淡淡答到，“我拥有了一些记忆，失去了一些记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就不得而知了。你可以尝试帮我找找原因。”

“你拥有了何人的记忆？”

“另一个轻歌。”她看着窗外，一片翠色中，微风将竹叶肆意翻飞，有些落寞。前世的结局虽然令人唏嘘，可终究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为之奋斗过，挣扎过，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生活。如今那些记忆已经渐渐离她远去，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一时沉默，唯有窗外的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半晌，梦白开口道:“如何信你？”

轻歌不在意的笑笑，恢复了一些前世在职场上叱咤的风采:“你怀疑，你举证。你既然说我不是，那么请证明出来。如果你不能证明，那么无论我行为怎样，记忆又怎样，都不能说明我不是轻歌。在我已成为的宛阳公主，这样的既定事实下，无法否定既肯定。”这绕来绕去的像顺口溜一样，工科女最擅长的就是逻辑辩论。

她靠在圈椅上，抬起一条腿抖了几抖，一副痞痞的无赖样。

梦白一时语塞，看着这个眼中带着狡黠的轻歌，抖腿这个不雅的动作在她做来竟像有几分娇憨可爱。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尤其陌生，并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当她为且容争取出狱而刻意温顺讨好他时，当她化上妖媚的妆容计划着幼稚的复仇时，他都恍然觉得，这个瘦小的身体内，有一个闪闪发亮的新鲜灵魂。

从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就连青丘的皇帝对他也是恭敬有佳。更没有人面对他的质疑反让他来证明。其实她说又不无道理。她是轻歌，是天灵之女，这已是既定的事实。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与他的任务无关，他完全可以无视之。今天的她特意装扮得精致动人，他一时兴起，便忍不住试探了她一下，看着她粉嫩的嘴唇中妙语连珠的蹦出一连串新鲜词汇，他的心底像有一条小鱼游过。

勾唇一笑，他说到:“我会慢慢举证。”

“很好。那么没事我先回去了。”

“去哪？还没背书。”

“……”

轻歌如同一只气球，努力鼓起全部的勇气，让自己看似庞大，却被梦白这根银针，轻易的刺破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原本以为拜师学艺不过是他刺探她的一个幌子，难道还真要教她那些书不成？

“当然。背吧。”

“师傅，你都知道我不识字，还难为我。”

“来让为师教你。”梦白笑咪咪的说。仿佛刚才的冰凉质问是轻歌的幻觉。

“我能问个问题吗？”轻歌说道。

“问。”

“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东西？”

“你暂时不需要知道，适时我会告诉你。”梦白目光含春的看着她，又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模样，等着她……前去受教。

轻歌不情愿的在摇椅旁蹲下，听着他一句一句将晦涩的文言文译成白话文，一个鲜活的故事跃然书面。她蹲的太累，坐下又太矮，换了好几种姿势后，索性半跪在梦白膝旁，将遮挡眼睛的发丝挂于耳后，专注的盯着他膝上的这本书。

梦白的声音突然停住，如同被掐断了。

“怎么了？”轻歌抬头，发现梦白正望向自己，神情有些不自然。顺着他的目光，这才发现，她已经不自觉的将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了梦白的膝上，一手肘枕着他的腿，撑着自己的下巴，柔软的曲线正贴着他温热的腿侧。如此**的姿势，如同整个人都凑到他怀中，又半跪着抬头，带着点乞怜的意味。她只是觉一把火从脚底烧到了头顶，脸红得像一只虾。

“对不起，”她立马慌乱的弹跳起身。

梦白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杯茶，才继续讲下去。

轻歌只能站在他身侧，继续听下去。看着他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书卷散发出古旧悠长的草木香，混合着他如同阳光下新晒的棉被一般干净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泛黄的书页上，他近乎透明的手指缓缓向下滑动，仿佛将一个个文字从指间释放。耳边那温润低柔的嗓音，向她讲诉着古老而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个画面，像一粒种子埋进了轻歌的心里。连她自己也未知觉，在今后的峥嵘岁月里，这一粒种子焕发出了何种惊人的力量。多少年后，无论轻歌身在何处，遭遇何种境遇。这一幕都会在脑中若隐若现，让她咬牙坚持下去。

思绪飘到很远很静的地方，待梦白停下声来，望着她，她依然还不知在何处徘徊。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照这样的速度一个月也难以完成。从今往后，你每天都到这来，直到全部学完为止。”梦白嘴上说着失望，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