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了半天,桌上的两个儿子,抿着唇,锁着眉,就连贺氏也是头上围着一块黑色的头巾,半靠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见这势头,刘老头不悦了,将手里的烟杆子在桌角重重的磕了两下,虎目一瞪,训道:“咋的,一个个的,塞起耳朵不说话,叫你们俩来是来合计事情的,不是让你俩来当木头桩子杵着的。”
老大刘大柱还是不说话,发福的身体包裹在灰色的衣裳里,衣裳六成新,肩膀和胳膊肘处有两块补丁,但拉扯得很平整,基本找不出什么脏乱之处。五官轮廓随了刘老头,一脸的老实憨厚,但是偶尔那眼珠儿间或一轮,又闪过些什么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到是老三刘河明,一条腿落在地上,另一条踩在凳子上悠哉悠哉的抖着,播着桌上的花生高抛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着。“爹,不是我说,就二哥那腿,满伯都说废了,你还想咋治啊?”
刘老头一记眼神过来,一脸厉色,“老二才三十岁出头,正当壮年,下面还有媳妇孩子要吃饭,不治,你就这么看着他做个废人?”
事关自己利益,刘河明开始正色起来,放下手里刚端起的茶碗,“爹,话也不是这么说。”
“好,就算咱们给治,拉去县城,要是治不好呢?青州城?汴州城?还是上赶着去京都城?爹,治腿,那花出去的银钱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是个无底洞啊!再瞅瞅咱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大房的长富年岁已经到给说媒的时候了,娶亲要钱吧?还有长根,八月就要考乡试了,到时候中举了又是一笔花销。撇开二房那几张吃闲饭的嘴不说,再看我这口子,虽说两个儿子都还小,可这一胎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还有小妹,爹,你不想想我们总得想想刚没了男人的小妹吧?她那么年轻,又没个娃,咱不能养她一辈子,铁定得再嫁,这嫁妆你得给置办吧?这么多张嘴,爹啊,你总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就把这么多嘴给搭进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西北风它填不饱肚子呀!”
这长篇大论下来,刘河明说的是唾沫横飞,刘老头却是气得那原本黝黑的脸膛更黑了,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暴怒开来,“混账东西,张口闭口的钱,你是掉钱眼里了啊?你的眼里,还有那么一点手足情吗?你二哥废了,他的孩子,你来养?”
刘河明撇了撇嘴,双手一摊:“二哥发生这事儿,我也心疼来着,可我连自个的老婆孩子都养不活呢!哪还顾得上他家的啊?再说,人又不是我害的,是娘……”
“你闭嘴。”
始作俑者贺氏窘迫的涨红了老脸,狠狠的打断,抄起身后一个枕头就朝刘河明砸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忿忿骂道:“你个白眼狼的玩意,现在说这种话,你忘了老二平日里对你的好了,啊?”
刘河明一愣,见到贺氏那副恨不得要吃了自己的凶恶模样,知道自己这下是捅了马蜂窝了,顿时赔着笑脸讨饶,“娘,冤枉啊,儿子这可是为大局着想。”
“你闭嘴。”刘老头猛地一拍桌子,放在刘河明面前的茶碗都跳了起来,吓的刘河明一跳,大气不敢出。
刘老头视线一转,抬起烟杆子在刘大柱的桌前敲了敲,“你是老大,长兄为父,你来说说,这事儿该咋办?”
被刘老头点了名的刘大柱挪了挪屁股,垂下眼脸来,露出思忖的表情,片刻后,斟酌着小心翼翼的说道:“发生二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是个大不幸,更别说受罪的人还是我的亲弟,血脉至亲,照理,自然是能帮衬就帮衬,再说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刘字……”
刘大柱说了半天,只是在那打太极,不是长吁短叹,就是抒发情感,对刘老头抛出的问题,压根就不正面回答。
外边,窗跟边上站着的刘月瑶再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淡漠。
袖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一股冷意从脚底窜起了凉透了整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