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清明时节去扫墓
天蓝拿了红酒出来。两个人小斟了一杯。晴微的酒量不好,天蓝也不能够多喝。可是薄薄的酒意,这样温馨的时刻,就已经够了。
饭后晴微自告奋勇去洗碗,天蓝在餐厅收拾桌椅,偶尔回过头,看见晴微在厨房里地背影,眼里浮起一丝微笑。
在法国那么多年,没有了夏晴微的日子,天蓝的生活是一潭无波地死水,安静平稳,没有任何惊喜和意外。可是现在---现在有她在他的身边,他觉得快乐。
或许快乐很短暂,可是有过,就足够。
“小蓝!”晴微从厨房探出头来,喊了一声。
“什么?”天蓝走进去。
“帮我挽一下袖子。”晴微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
天蓝细心地替她挽起袖子,边微笑:“这么多碗筷,有没有很累?”
她笑着摇头:“不会啊。”
整理好一切后,晴微走了出去。客厅里空无一人,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开着,她走到门边,果然,天蓝正安静地站在阳台上。
“老师,”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今晚的星星好美。”
晴微走上前,和他并肩而立。夜幕中繁星满天,静谧如斯。天蓝的侧脸在微风中优雅而从容。
生命的光华在这样一个时刻柔韧温暖,犹如清晨初初地曦光。可是,是不是最美地东西,都注定了不能够长久?
她的心里渐渐觉得苍凉,唇角却露出温柔地笑来。
“对啊,真美。”
“我还记得那一年和老师一起看到的星星,也和现在一样。这么多、这么亮……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
天蓝眼角地笑意清凉慵懒。晴微缓缓回过头去,在夜地光芒里,眼前这闲闲而立的男子,竟然将这所有的耀眼都逼退了颜色,他的眼睛如最明亮的水晶、又如皎洁的明月,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那么想流泪的样子。
他朝她温和地微笑:“老师,你今天碰到我大哥了。对不对?”
她点点头说:“对啊。”
“我大哥他……”天蓝沉吟地说着,笑了起来,“他是个好人。而且,他也对我很好。”
暗夜地光芒里,他微微昂起头来,眉宇清越,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惆怅:“老师也碰到了张永新,是吗?”
她不能骗他:“是的。”
她听到他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他的笑容纯净清澈:“老师还爱着他吧?很爱很爱他吧。”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然而这香气中却带着一股涩涩的意味,晴微只觉得鼻子有些微堵塞。胸口处也涨得发疼。夜如同最黑最沉地眸子,静静地低头凝视着两人。
“老师……现在想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老师的呢?真的说不清楚。大概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师大声喊着不许我伤害同学;或许是那天晚上,老师红着脸要我去买卫生巾;或许……是那一天,老师对我说相信我地样子……”天蓝的笑意清浅恬淡,“或许……或许真的不是某一次、某一天,真地不是……是那么多次、那么多天,那么多那么多的日子,慢慢的,我就喜欢上了老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为止。我那么喜欢老师。可是……老师喜欢的,一直都是别人呢。”
“小蓝……”晴微低着头。只觉得难过。这样的难过,似乎明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事情、有太多事情,没有办法控制、由不得人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无能为力。
“张永新和他的女朋友,他们已经分手了。”
她听到天蓝缓慢的说,她听到他说的话。我曾经以为,就算老师不喜欢我,可是只要我陪在老师身边,这样就够了。这个世界上,不管别人怎么样、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我要给老师我所能够给地幸福。……现在我却庆幸,庆幸老师并不爱我,庆幸老师并没有爱上我,庆幸老师爱地仍然是张永新。因为----老师要的幸福,原来偏偏是我。偏偏是我,给不了老师要地幸福。永远都给不了。”
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得晴微以为世界都停止了转动,天蓝才继续说。清淡的香味里,他的容颜英俊温柔,他的笑容清亮宁和,他的声音中,有浅浅的柔润:“老师。”他唤她。他伸出手,温柔地拥抱住她。他的怀抱那么轻柔、如同他的声音一样,仿佛怀抱中的她是一根羽毛、一个瓷器,稍稍用力就会随风吹走、随时磕破,所以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温存怜惜:“请老师离开我吧,就这样离开我,没有关系。去寻找老师自己的幸福,让我看着你幸福,知道你会幸福……这样就好了。”
他不能够给她幸福,就只有希望她能够幸福。她要的幸福、他曾经暗暗许诺给她的幸福,现在,他再也给不了,惟有希望旁人能够做到。所以,他只有放手,他也心甘情愿放手,如果放手能够让她幸福,他也觉得幸福。
他对她的爱,到头来,就只有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成全。
可是----他无悔。
他这样温柔的拥抱着她,他的声音从胸腔里透出来,在她的耳朵里有嗡嗡的回声:“老师---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清明节到了。春日也开始一日比一日的长,雨季来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晴微买了飞机票回家。
走出机场的时候又开始下雨,一辆出租车在身旁停下。晴微上了车,透过车窗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大片大片的稻田、广阔而平静的原野,间中有一栋栋漂亮气派的小洋房,天线杆上,还停留着几只燕子,偶尔扑棱着翅膀在空中来去飞翔。
雨渐渐下得大起来,大颗大颗的从空中掉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春寒入心,晴微平静地凝视着窗外,看着景色飞驰而过,默默拥紧了身上的衣裳。
司机似乎向来都很健谈,开着开着就问她:“小姐打哪儿来?”
她说:“我是本地人。”
司机大哥听到她的话,明显兴奋起来:“小姐是萧山人?”
晴微此刻才想起来现在还只是在萧山境内,不由得微笑:“不,我是杭州城区的。”
司机大哥哦了一声,说:“在外面工作?”
她说:“是啊,很久没回来了。”
真的是很久没有回来了。那一年父亲母亲去世,她在家里呆了半年,哭了很久很久,整个世界空洞得让人绝望,孤单而心慌。在很多个城市茫然的流浪着,找了很多不同的工作,可是都待不长久。
最后,终于还是回去了。
回去那个地方,心才渐渐的安定下来。
爱情,原来依旧是最后的家。
手机响了起来,晴微拿出手机,惘然地看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在屏幕上,音乐声响了一遍、一遍、再一遍……呵出的气息在屏幕上凝结成了水气。渐渐模糊一片。有小小的、晶莹的水珠。晴微却仍旧只是失神地低头凝视着手机,直到司机大哥好心地提醒她:“不接?”她才回过神来,按下通话键,郑晓勋地声音从那方传来:“晴微,你不在本城?”
她轻轻地说:“是啊,我回了杭州。”
她说:“清明节到了,我想回家扫墓。看看爸爸妈妈。”
挂下电话后,司机大哥问她:“你地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忍住眼底的泪。说:“恩。”
他就没有再说话,谁都没有再说话。苍茫的天地间,景色慢慢的淡去了。
到达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晴微还是径直去了墓园。墓园里十分的安静,阴沉沉的天气里,人们总是不大愿意出门的。四周空空地,风吹来,有雨被夹带着吹到脸上。冰凉的一片。晴微默默地站在墓前,痴痴地凝视着那冰冷的石块。忽然,她的视线被眼前的东西给吸引住了。那是一捧花,好美丽好美丽的百合花。洁白而优雅,在雨中显得更加盈盈欲滴。晴微歪着头,有一刹那的怔忪。转而,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回过头。
有一个伛偻着背脊地身影撑着伞从远处缓缓朝这边走来,慢慢的走近了,晴微才看清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头,花白了头发,正蹒跚地在风雨中竭力想要站定身子。
“你是?”
“我是看守这个墓园的守门人。”老头和蔼地微笑着,缓缓地说。“你是夏小姐吧?”
晴微愣愣地回答:“我是。”
“唉。我一直都没见过夏小姐。不过,您真是好福气啊。有那样好的一个男朋友,细心又周到……”老头摇着头,笑着说,“我老陈守了一辈子墓园,也没听说过这种要求啊,就象电影里放的,真地是……”
晴微蹙着眉,轻轻地打断了老陈的感叹,问他:“是什么?”
他说的是什么,她并不完全明白。可是,心里却渐渐涌起那一丝心悸,有阵阵抽搐似的疼痛。仿佛明了了、又仿佛一片模糊。有刀刮过似的,这样刻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