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想给婆婆买一件墨绿色的厚羊毛外套,一条软料的瘦黑腿裤,配上平跟鞋,公公买件黑色的半截呢大衣,小姑子买件粉色的泡泡袖大衣,最起码儿子结婚了,在外人看来,有点新鲜劲,花不了多少钱的。
现在倒好,话柄往别人嘴边送,有的客人问婆婆,“第一年当婆婆,媳妇也没给买件新衣服,怎么还是去年的衣服。”
“媳妇不给买,咱能从人家身上抢钱去买。”婆婆接口到。
我在屋里,听着婆婆的话,恨不得马上出去问问她是我不给你买,还是你不要。大过年的,我可不想去捅马蜂窝。
“李明,给你妈买,你们说不让,现在有话柄了吧。”
“我妈就是那号人,过惯穷日子了。你真给她买了,她舍不得穿,给没买一样,她柜子里有新衣服,她不穿,她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你想买衣服的事,我问了好几遍,她坚决不让买。你买了她不穿,你有什么办法,比不买还好些。 ” 到中午吃饭时,我发现锅里还是油炸豆腐,油炸红薯块,粉条,土豆,白菜海带,没有一片肉片,只不过把面条换成了大米。
我的心里有些不高兴,大过年的不炒几个菜就算了,锅里一丝肉都没有,我倒不在乎这一顿,这一家人太节约了吧。在家里日子不多,入乡随俗吧。
“俺们都不喜欢吃肉,消化不了。没那个福分。”婆婆说到。
“村里的王二的过个年吃二十多斤肉,也不知道他们一家是怎么吃的。都是钱烧的。”
“肉那个东西不是好东西,看大孬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一家人又开始议论起其他人来。
“白菜土豆多好的菜呀!”
“一辈子也吃不厌。”
世界上的人都像这种活法,饭店都得关门。
吃罢饭,一家人继续评论谁家过年吃什么了,不好。又谁家买的炮多了,谁家过年看电视晚了,讨论的津津有味,我听着无聊,
到隔壁邻居张大爷家串门,邻居家还没吃饭,高压锅里扑哧扑哧向着,很远就闻道一股香喷喷的排骨味,儿子正在锅上噼里啪啦的炒菜,灶台上放着青椒,蒜薹,木耳,西红柿,鸡蛋,电饭锅里散发出大米的芳香,五十多岁的张“大爷说:“在这吃饭。
“吃啦。大爷。”
“又是白菜大锅菜是不是?”
“大爷,你咋知道的?”
“我猜也猜出来。你公公和婆婆平常在家里是不吃肉,到村里其他人家办红白喜事,大片的肉片不少往碗里挖。有人逗你婆婆,你不是不吃肉。你婆婆说,不吃家里的肉,一吃就难受,真在外边吃肉,也挺好的。你公公在席上,看见排骨来了,数他的筷子伸的快,你说家里也不困难,那么节约干什么。吃别人的能吃饱,大过年的吃点肉犒劳犒劳自己又怎么啦,俗话说,媳妇踩着婆脚踪,你以后可别学你婆婆,活一辈子多累呀。你们条件不是太好,也不是很不好的。你们的家风好,节约传家宝。”
“我还以为家里人真的都不吃肉呢。”
“这一家人特殊。李明媳妇,你吃肉不?”
“吃,也不是特别能喜欢吃。”
“都是一般人,特别喜欢吃的也不多。”
“现在时候好了,平常忙,大过年的,改善改善。不是啥大事。”
“嗯。”
“你们家的那两个老古董,细的出名了,媳妇,你可不能给他们学,草生一秋,人活一世,也就是几十个春秋,太细了也没什么意思。”
“大爷说的是个理。”
看到大爷家准备吃饭了,我告辞了。
我还是不想回去听婆婆公公小姑子李明他们的那个说是非的沙龙,我到街上看有一些人在打扑克,我过去凑热闹,有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紫色呢料衣服的婶子也在旁边,看我也站着,开始给我搭讪。
“吃啦?”
“吃啦。”
“什么饭?”
“大米。”
“肯定是大锅菜。白菜粉条土豆,菜里没肉吧。”
“你知道。”
“我瞎说的。记得过去你家人都不吃肉。”
我才知道我家的不吃肉原来还很有名气。婆婆正好从家里出来,婶子叫住她,“大嫂,今年娶新媳妇了,也没割肉。”
“没有,”婆婆嘴里应承着,眼睛向我这边扫过来。“别瞅你媳妇了,在家没瞅够。嫂子也真是的,你怎么就不割点肉呢?”
“俺媳妇不吃肉。你们不知道吧,吃肉的媳妇我还不要呢?”婆婆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
我没吭声,尴尬地笑笑,停了一会儿,回去了。
晚上吃过晚饭,我听到婆婆屋子里呜呜的哭声,婆婆在哭泣,李明在里面,婆婆的声音很大,“你媳妇大年初一在街上编排我,说我不给她肉吃,那个X发痒就非吃肉。”
李明在劝她,“她不知道随便说说,我说说她就是了,以后不要出去给那些人嚼舌根。”
“啊,”声音很大。公公的声音,“今儿大过年就不计较了,以后再这样,可就不客气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到时候咱可得有个说法。”婆婆的哭泣声嘎然而至。原来是故意演戏给我看的。
李明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有声音。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非想冲进去问问婆婆今天的事,别人说错你了。你出什么洋相,撒什么威风,再就是问问公公你的家法是什么?想到大年初一就去生气,没有意思。我忍了又忍。这是一家什么人呀。
李明回到屋里,我问那边讨论什么家庭大事来,李明慌张地说,没有,没有。我妈就是小心眼,没事,没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公公吃饭时故意在院子里大声说话,好像让整个院子都听见。应该是故意征对我说的,咱们家好赖是文化人,没事了别到外面说咱家的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实在没事了到地里干活,拣点柴,麦地里篓枯叶,一年之计在于春,多干点活是正经,李明,你今天没事到地里转转。领上你媳妇,呼吸呼吸地里的新鲜空气。
李明也不吭声,李明回到屋里,我问李明,“今天咱们到地里去?”
李明说要去舅舅家磕头,那是咱爸提醒你不要串门。让你没事看看咱家的对联,我走到大门去看,大门毛笔字上联写着“无事少出门,”下联是“莫论人前非。”横批是“耕读传家宝”,李明,这对联是谁写的。咱爸呀。好好背背。横批应该是一家混蛋,井底之蛙。我心里骂道,假正经,虚伪。
李明到舅舅家磕头了,临走时,还特意扭回头嘱咐我,不要到外面去。
“街上也不能去?”我故意问道。
“少说话。”李明说道。
“出门时,我用围巾把嘴围上。有人问我了,我就说自己是个哑巴。”
李明骑上自行车恨恨地走了,一家什么人,屋子里连煤球火都没有,白天在屋子里站着浑身就打哆嗦,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从早上起来就睡觉,一直睡到晚上,还不把人睡死,我还是到街上看人们热闹去了。
虽然公公婆婆的脸色不太好,我只当作没有看见,反正过了初二这天,我就不在家了,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