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场腥风血雨,埋藏于安乐祥和的京城表面下。重紫山庄因庄主怀墨染遇刺,四处追杀百里扶苏派来灭口的属下,两方开战,血流成河。
晨曦乍起之际,东方突有惊雷滚滚,旋即瓢泼大雨夹杂着微妙的雪花,狠狠砸在地面上,将那一地鲜血无声无息的掩埋入土,不留痕迹。
而谁也不知道,怀墨染究竟在哪里,只是这一消息被有心人刻意封锁,怀墨染突然退居幕后,对所有人避而不见,在众人看来只因在怀家中毒未清,而知道真相的怀姚颂,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咕噜咕噜......”
“哒哒哒哒......”
怀墨染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这两种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奔走来回,挥之不去,直逼得她从混沌的深渊中醒来。
小腹上的刺痛,依旧如刚刚被刺那般清晰深刻,她试着动了动,换来的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飞出多远的魂魄,似乎也因着这痛感,而生生被拉扯回来。
她秀眉轻蹙,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不是她不想睁,而是她已经痛的没有力气做任何的事情。
“她醒了。”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怀墨染眉头再次蹙紧,是东篱的声音,她这是在哪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怀墨染很快肯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一辆马车内。
方才的声音,应该是车轱辘碾压地面,和马蹄踏踏之声,加上此时她感到身体在颠簸之中,看来车速还很快。现在在哪?他们已经出京城了么?怀墨染头痛欲裂,突然感觉有人靠近,接着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旋即那手又捏着她的下颔,柔声道:“张嘴。”
不出所料,是五皇子百里扶苏的声音。怀墨染知道自己此时反抗是没有用的,遂她乖乖张嘴,旋即一颗药丸被送入她的口中,她含着那药丸,却始终没有吞下去。
百里扶苏望着此时如一团飘絮一般,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怀墨染,不由蹙了蹙眉,声音却愈加温柔道:“放心吧,不是毒药,是能缓解你疼痛的药丸,不要吃便吐出来。”
怀墨染想都没想便将那药丸给吐了出来,百里扶苏的眼神骤然变冷,怀墨染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冰冷的望着他道:“既然你刺了我一剑,又何必去管我会不会痛?”
百里扶苏浑身一震,他没想到怀墨染一开口,便说出这般抱怨的话,而她眼底的怒气俨然不仅仅因为他刺了她一剑那么简单,那倔强而怨恨的神情,微微泛红的双眸,竟让他有种心疼她的感觉。
一边一直不语的东篱蹙起了长眉,冷声道:“这个女人,是个妖怪。”
百里扶苏呼吸一滞,面色有点苍白。他明白东篱的意思,妖女的话是不能信的,何况如果他真的动心,那么到了那个人面前,他估计会被扒皮拆骨,想及此,他垂下眼帘,声音淡漠疏离道:“你放心,我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了,只是小灵儿情绪不稳,这马车还是要我守着吧。”
东篱这一次却没有反驳,他望着百里扶苏的目光,带着不同于以往的凉意,虽然那凉意他隐藏的很好,怀墨染却轻易的便察觉到了。
“你确定要守着我?孤男寡女的共处一辆马车真的好么?”怀墨染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冷笑道:“不怕你那小娇妻连你一并杀了?”
百里扶苏面色凝重,怀墨染越是这样不冷不热的与他说话,他就越是难受,想到小灵儿昨夜所做的事情,他面色一白,攥拳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怀墨染看到东篱的面色一紧,不由弯弯翘起唇角,语气竟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来:“你能护我么?可是昨儿看你那模样,分明是怕他们兄妹俩的。”
“胡说!”百里扶苏被怀墨染戳中了痛处,面色一白,冷声道:“我百里扶苏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想到这几日东篱对他处处暗示威胁,他的呼吸一紧,面上也多了几分愠怒:“谁也别想左右我。”他似乎有意要说给东篱听,那声音冷漠非常,也的确立时让东篱变了颜色。
东篱满脸不痛快的起身,欲掀帘而出,却在离开前顿住脚步,转身,目光冷淡的望着百里扶苏,语气轻蔑而带了浓浓的威胁道:“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换一个人联手?”说罢,不待百里扶苏反应过来,他便甩袖离去。
百里扶苏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转过脸,见怀墨染的脸上满是笑意,不由挑眉,冷声道:“你这家伙,是故意的?”
怀墨染努了努嘴巴,满脸不在意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他昨儿个抹了我的脖子?我报个仇都不行么?还是......”她咧嘴一笑,那毫无血丝的脸上因着笑意竟生出几分狰狞可怖来,亦让百里扶苏心惊肉跳,下一刻,但见她用嘲讽般的语气说道:“还是你真的那么怕他?”
百里扶苏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笑话!以后我若为君他只为臣,这世上哪有君怕臣的道理?”
怀墨染抿了抿唇,淡淡道:“扶苏......”她突然这么一叫,百里扶苏只觉得浑身都酥了,他蹙起眉头望着她,但见她一双剪水秋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食指微动,缓缓勾住他的小指,面上竟染了一分粉红,有几分小心翼翼道:“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要说这世界上变化无常的便是女子的脸的话,那么怀墨染一定是其中的翘楚。她前一刻还满脸怨恨,不管他的处境挑拨离间,如今却又情意绵绵,怯弱的问着他这个问题。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怀墨染?百里扶苏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只想将这个女人扣在怀中,只是,他不能!
他的手缓缓向后抽离,他目光复杂的望着怀墨染,柔声道:“墨染,你当真对我有情么?”不是他糊涂,而是面前的女子,从昨夜到今日,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找到纰漏,纵然是方才那般大胆的挑拨,也不过是她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罢了,她不愧疚,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事,她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纵是百里邺恒,也难以让她柔情相对。
可就是这样的她,竟然为了他哭泣,委屈的拥着他,乖巧的任由他圈在怀中,如今又这般楚楚可怜的问他,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纵然是铁打的汉子,再无情无义,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怀墨染望着此时面上满是矛盾的百里扶苏,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带了一抹悲戚:“你果然狠心......我早该知道,你既然娶了别人,对我说的那些话便都是假的,只是我多傻啊,昨夜听夜四说完那话,我以为你是真的太想见我了,遂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谁知却遭受了这样的痛苦。早知道,我便一心一意的跟着百里邺恒......”
百里扶苏攥拳,却终于忍不住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执了怀墨染的手,柔声道:“墨染,我其实......也是爱你的。”只是,于我而言,你还没重要的需要我牺牲皇位罢了。他在心中补充一句,面上却满是深情:“可是如今我已经是重紫山庄和百里邺恒的眼中钉,若我不做这个皇帝,那么我便没有活路,你懂么?”
怀墨染垂下眼帘,眼底满是伤悲,嗫嚅道:“我懂......所以我才想尽一切方法,将那个人除去,可你为何就不能等一等呢?”
百里扶苏摇摇头,面上闪过一抹无奈:“我已经等不了了。宫中传来消息,父皇准备诈死,然后让人埋伏,拦住百里邺恒回京的路,将其劫杀,然后顺理成章的传位给百里晔轩。”他冷声道,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怀墨染,似是要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反应。
怀墨染心中大为震惊,她另一只手在袖子底下紧紧攥着,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只微微讶异,旋即凝眉道:“不过这也说明了,我所做之事触动了他,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出手了。”
百里扶苏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安定,连这件事情都让怀墨染起不了反应,那么她说的话便很可能是真的。他踌躇着开口道:“所以,我一定要抓紧行动,而我的成功需要你的帮助......”
主题来了。怀墨染微微敛眉,垂眸不语。
百里扶苏见她不追问,知道她这么聪明,定是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他竟然有些难以启齿,望着她受伤的面容,他无奈叹息,旋即咬了咬牙道:“如果我要拿下江山,就必须与鲜于荣时联合。而鲜于荣时的条件是......”
说至此,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此时,怀墨染的面色又白了一白。她抬眸望着此时面色有几分窘迫的百里扶苏,有几分颓然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永远都只喜欢我们女人的皮相。”
“不是这样的......”百里扶苏见怀墨染如是说,一颗心揪的紧紧的,他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离他而去。
怀墨染不再看他,只是一脸疲倦道:“我累了,要再睡一会儿。”
百里扶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低声呢喃道:“墨染......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能挽回了,如今我们在去往南疆的路上......你......”
怀墨染倒吸一口冷气,她睁开眼睛,愠怒的瞪着百里扶苏,咬唇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拿我换取你的前程么?”
“没有什么比天下对我更重要......”百里扶苏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
怀墨染不再说话,她觉得自己的戏演够了,便要好好的休息了。
百里扶苏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她是生气了,也不敢再打扰她,若是她真是演戏,他也不会这么内疚,偏偏这个女人有着谁都无法抗拒的魅力,他对她的确动了心,现下将她献给别的男人.......他如何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