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啪嗒”一声响,众人侧目,只见说书先生已站回戏台中央,拍响醒木,人声鼎沸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屏息静待故事开始。
“上一回说到,这叶大将军带领众将士击退进犯的突厥兵,收复北境永丰镇的英勇事迹,这回且听后续发展。”清了清嗓子,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叶大将军只用一万士兵便攻下永丰镇,将突厥兵赶出我大齐境内后,并未就此收兵。他上奏皇帝继续北伐,欲将南突厥一网打尽……”
伴着愈加紧凑的醒木拍打声,叶大将军率领众士兵横跨冰封的黑水河,翻过大雪纷飞的于都山的豪迈形象在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述下活灵活现。
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随着战事发展情绪时而紧张时而激昂。
云已自然不例外,起初还在大快朵颐,渐渐地似忘记了吃,完全沉浸在故事里,听到师兄招呼小二结账时才回过神来。
戏台上,战事如火如荼,云已一行离开酒楼继续赶路。
再次出发,云已的话明显少了,她认真驾马,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叶将军在战场上拼杀的身姿,未完的故事会将如何?叶将军是否真如先生所言?这些疑问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忍不住。
她两腿用力一夹,驱着马儿往前,与阮瑀之并肩而行。问道:“大师兄,叶大将军可是真有其人?后来南突厥的势力是否全被他肃清?”
听她对叶将军如此好奇,阮瑀之神色变得复杂,意味不明地沉思着,良久才轻声道:“叶将军是我大齐良将,说书先生所讲并无夸张之处。”
“那之后的战事如何?”
“北伐军翻过于都山脉后,一路向北推进,直至突厥牙帐。那时正值严冬,突厥王下令牙帐城内所有官兵出城五里,泼水成冰。延绵的冰层阻碍了进攻,天气又每况愈下,军内每日都有士兵冻伤,如不撤兵北伐军必定损失惨重,但都兵至皇城门下了,这一撤不知何时才能再打回来。”
“后来呢?”
“后来将军夫人进宫直谏,说服皇帝继续供应粮草物资,而她自己发动京城所有女眷赶制棉衣御寒,帮助北伐军度过严冬。气温稍暖后士兵撒盐融冰,一举攻下牙帐,南突厥王俯首称臣,叶将军带领北伐军凯旋而归。”
寥寥数语,虽不似说书先生那般将战场上的厮杀拼搏讲述地淋漓尽致,但云已仿佛能清晰地看到前线的士兵们在大雪下的厮杀,看到京城里将军夫人的舍命奔走。甚至大师兄未曾讲述的一些细节,仿佛早已熟知般,在云已的脑海里一幕幕上演。
“叶将军得胜归朝,眼下想必已是我大齐第一大将军了吧?”云已感叹不已,问道。
这看似平常的问题让阮瑀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看着云已清澈的双眼,他艰难万分地说道:
“此次战役威慑了邻邦诸国,十余年不再有外敌胆敢进犯我大齐边境,叶将军官至兵部尚书,统领兵部训练新兵。”
“为何会放弃将军一职当上了兵部尚书?”
“之后无仗可打,叶将军在军中威望又日渐高涨,皇帝提他为兵部尚书,看似升官,实则收回兵权又能让他继续为国效力。”
“如此说来,尚书一家倒也荣耀和美。”
“……”
阮瑀之已经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
“师兄?”看到他面露难色,云已机警问道。
良久,青山道人苍凉的声音从前面缓缓传来:
“十余年前这一役,南突厥怀恨在心,虽对我大齐称臣,但五年前突然一夜间血洗尚书府,叶将军一家无一幸免。虽有现场遗留的王室马刀为证,但皇帝碍于边关安宁,不曾追责,叶将军满门枉死未得昭雪。”
阮瑀之满脸悲痛,不忍地低下头,其余人听闻后皆震惊地无以复加。
前一刻还在脑海中幻想着金戈铁马的场景,下一刻就突闻噩耗,云已脸上不知何时起已经挂满泪水,心似被揪着般,痛的喘不过气,她想不明白自己和叶将军一家素昧平生,此时为何会如此难过,但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滴。
阮瑀之柔声安慰着,青山道人在前重重叹了口气,苍凉又悲愤。
之后一路上安静地只剩马蹄声,偶有鸟儿略过,也是眨眼便不见踪迹。日头渐渐西沉,林间春寒逐渐替代了午时的热气,赶路的人冷不丁便打了个寒颤。
云已不曾从悲痛中抽离,就连杨青蓠此时也忘了奚落她,叶家一门的遭遇着实令人惋惜。
众人默默赶路,天黑之时到达驿站,众人下马投宿。
大师兄跟掌柜要了三间客房,云已杨青蓠一间、自己和李计一间、青山道人独自一间,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房间,杨青蓠看着云已哭的红肿的眼睛,嫌弃不已,道:“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叶家什么人。”
“我也不知为何,眼泪就是止不住,叶家真的太可怜了。”
“哼。”杨青蓠甩手,开门下楼。
不久小二敲门道晚膳已经备好,云已应下,对着铜镜洗了把脸,下楼用膳。
众人皆已落座,小二陆续上菜。
此地只是官道上供过路人休息一宿的驿站,食物自不能与中午相比,加上众人皆有心事,情绪不高,匆匆吃完便各自回房洗漱休息。
小二已经提前备好浴桶,杨青蓠让云已先行洗漱,自己有事出去片刻。
云已不曾多想,脱衣准备洗浴。脱至里衣时,看到贴身挂着的血玉,猛然想起背后刻着的可不就是一个叶字。
不知这玉有何缘由,日后找机会定要向师傅问清楚。泡在浴桶里,摩挲着玉上的蝇头小字,她暗暗想道。
洗漱好后,云已擦着头发,小二收拾完浴桶,又备了一桶热水,杨青蓠才迟迟归来。
“师姐,你去哪了?”
“我去看了看马,怕马夫照顾不周影响明日赶路。”杨青蓠道,转身至屏风后脱衣。
虽然觉得不甚厚道,但云已看着屏风上映出的玲珑有致的身段,久久移不开眼。对比了下自己尚在长大的身子,她感叹道师姐才是真尤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