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蓠仔细听着，随着兰夫人的话语不时点头或者皱眉，等她已讲完许久都还在愣愣思索着什么，未曾出声。

兰夫人也不急，只看着她不停变换的表情等着，直至她久不说话才主动道：“妹妹问我方法，我事无巨细全都说了，还望妹妹替我保守秘密。况且此药配置复杂，眼下我也早用光了，方才所言都是往事，妹妹就权当听了个故事罢。”

话刚说完，依稀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灯火逐渐明亮起来，兰夫人携起她手，指着前头道：“妹妹快看，姐姐的兰苑已经到了。”

守门的丫鬟正打着灯笼等在门口，一听到动静马上跑来，对二人福礼道：“禀夫人，菊靑菊叶两位姐姐已将夫人吩咐的衣裳首饰准备妥当。”

兰夫人道：“起来吧，既已备好便带杨姑娘去换上，让她二人手脚麻利些，我与妹妹等会还要回席上。”说完转头朝杨青蓠道：“妹妹你且跟着她们下去换衫，姐姐在前厅等你。”

杨青蓠谢过她后，跟着打灯笼的小丫鬟往里走去，没走多远便见到先回来的菊靑菊叶在一间屋子门口等着。

二人见她走近，双双行了个礼，起身后只听菊靑道：“杨姑娘请随我二人进屋更衣。”

杨青蓠道：“有劳二位了。”她本不习惯换衣时身边有人伺候，但刚在路上听兰夫人所言备下的东西应当比较繁杂，自己又不好拂了姐姐的一番心意，遂还是让二人跟在身边，万一自己穿不利索还能搭把手。

两个丫鬟腼腆一笑，一边说着姑娘客气了，一边推开房门。

等杨青蓠踏进房门看见那屏风上挂着的衣服与铜镜前摆好的一溜首饰后，她才明白自己让丫鬟跟着进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单说那挂在屏风上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淡粉色的衣裙外套一层白色烟纱，衬得裙摆上绣着的各色蝴蝶若隐若现，仿佛马上就能扇动翅膀翩翩起舞。

丫鬟为杨青蓠脱下洒上酒渍的灰色练功服，循着她的目光见她一直打量那裙子，菊叶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银纹绣工艺乃是江州一宝，将银线均匀混在各色绣线里一同纹绣，出来的图案不管是动物还是花木皆泛着淡淡光泽，竟似活了一般。”

杨青蓠仔细看去，果然见裙摆上的蝴蝶与花团流光溢彩，相较一般的绣样更添几分灵动。

菊靑适时道：“我家夫人最爱这银纹绣布料，这裙子昨日刚裁好从城里送来，夫人未曾上身，姑娘可放心穿戴。”

杨青蓠再次表示感谢，她确实不喜穿别人穿过的旧衣。

两个丫鬟动作极快，三两下就将度花裙穿好，杨青蓠略动了动身子，大小非常合适，心里不由得更感激兰夫人的贴心周到。

菊靑将她带至铜镜前，只见镜子里的身影曲线优美、身姿娉婷，杨青蓠头一次脱下练功服穿上适龄少女的衣裙，竟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合适。

“杨姑娘只是换上这衣裙便如此貌美，若是等首饰都穿戴好了回到席上不定要迷倒多少豪杰呢！”菊靑打趣道。

杨青蓠略带娇羞地低下头，刚想说既然裙子已经换过，便不好再麻烦戴首饰了，可就在她低头看到镜前摆好的头面首饰还有各色胭脂水粉后，还没说出的话被她直接咽回肚里。

台面上从顶簪到步摇光是一套头饰便是六小件，其他还有耳铛、手镯等，直叫杨青蓠看花了眼。再看镜子里自己下午梳好的发髻与钗饰，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菊叶菊靑一边解下她原来的发髻一边问道：“姑娘对待会梳的发髻有何要求？”

杨青蓠听得直摇头，她虽然偶尔下山时会为自己挑上几只钗子，但还是头一次对着一整套头面，也更想不出何种发髻能够配这繁杂的首饰。

仿佛看出了她的忧虑，菊靑笑着安慰道：“姑娘若是没有要求，便交给我们吧。一定将姑娘打扮地似天仙下凡。”

于是两丫鬟一人为她重新上妆，一人为她挽发，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变了模样。

曾经终日在青门山习武，衣服发饰极为简单，偶尔稍加打扮便自我感觉良好。如今第一次隆重打扮，才发觉自己以前是多么随意。

等她装扮妥当，走进兰苑前厅，就连兰夫人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姐姐，可是这装扮太隆重不适合妹妹？”杨青蓠怯怯问道。

兰夫人始才回过神，上前拉过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边摇头边感慨：“不不不，这身打扮好看极了，纵是我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比妹妹还要好看的人儿了！”

“姐姐你惯会取笑人，”杨青蓠羞红了脸。

兰夫人牵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去，不忘对身后跟着的丫鬟道：“菊靑菊叶打扮的好，有赏！”

两丫头跪地叩谢。

二人带着丫鬟原路折回，快回到席上时，兰夫人有意往后挪了身子让杨青蓠走在身前，登场的一刹那热闹的来青园顿时静了下来。

只见明亮的烛光下先是缓缓踱出翻飞的裙摆，那裙上繁花盛开、百蝶起舞。复往前走了几步，光线慢慢上移，映出了摇曳的身姿与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待杨青蓠整个人都走进烛光中，在座的个个睁大了眼。

只见她头顶的乌发挽成了桃心髻，精致的头饰衬得秀发越发乌碧亮泽；玉颜画着桃花妆，本就明艳的五官更透着丝丝妩媚、勾魂摄魄。

凌萧回头的瞬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让他久久不曾忘怀的场面。

等席上重新恢复了喧闹，还不时有人在谈笑间偷瞄坐在主席的杨青蓠，更有胆儿大的江湖人直接拿起酒杯行至青山道人跟前敬酒，夸赞他座下竟有如此貌美绝伦的女弟子。

赞誉声不绝于耳，杨青蓠一边与主席众人寒暄，一边不顾阮瑀之频频示意的眼神继续饮酒，已经微醺的她对众人的夸赞越发受用。今晚她如愿以偿，将云已甚至坐在主座上的兰夫人都给比了下去，整个身心此时都畅快极了。

天色越发黑沉，宴席渐渐接近尾声，陆续有些已不胜酒力的豪杰被管家安排下人扶下去休息。

主席这边一桌人合饮了一杯后，凌萧宣布宴席结束，带着已有几分醉意的兰夫人退席。

等他一走，青山道人带着几位弟子也起身告辞，离开前田不归朝他递了个眼神，青山稍稍点头应下，在领路丫鬟的带领下回到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