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菇凉愣了愣,立刻开始脑补自己被点名上台献艺的情形,这桥段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可是她不仅没办法作诗,甚至连剽窃都做不到,因为她根本不记得啊。
又要给众位穿越同仁丢脸了QAQ
谢菇凉果断表示要回宫。
谁知道清辉突然走到顾宸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太子殿下立刻改变了主意:“不要紧了,坐下吧。”
事态发展的有些快,谢菇凉挠挠肥颊,困惑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一脸淡定道:“柳纤灵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这一瞬间似乎可以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背着黑色大翅膀的身影呢,谢菇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过去问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太子殿下挑眉道:“青玉你又冤枉我,我只不过在路边看见蚂蚁搬食物太费力所以顺手帮个忙而已,像我这么宅心仁厚的人如今也是少见了。”
又来了又来了,谢菇凉无语地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脸呢?”
果然和太子殿下说的一样,没一会儿那个柳姑娘就起身告罪然后准备离开。
虽然跟着她的丫鬟一脸的焦急之色,可是正主柳纤灵姑娘却依然一副优雅淡定的样子,也不急着走,而是直接往谢菇凉这边来。
“参见太子殿下——”
美人一脸温柔驯服地行礼,谢菇凉却向她投以怜悯的神色,既然太子一身便装出现,就说明不想被人打扰,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就算你看见了,也要当做没看见啊。
随着她这句不高不低的话,周围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了过来,再跟着人群也骚动了起来,太子殿下脸色微沉,然后一身不吭地起身,拉着谢菇凉直接退场。
谢菇凉这才恍然大悟,柳纤灵这一招高明啊,她有事要离开了,那就想办法让太子和她也一起离开。
柳姑娘:我玩不了,你也别想玩。
谢菇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姑娘这么厉害,那她说过的要自己消失的事儿……
“咱们不玩了,赶紧回宫!”谢菇凉扯了扯太子殿下,觉得还是宅在东宫里比较安全。
谢小菇凉觉得自己不堪大用,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地窝在东宫里享受人生,完全不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开始发威,明里暗里开始轮流找众位大臣谈人生。
比如原有的四位内阁大臣现在只剩下了三位,被干掉的那位正是柳姑娘的老爹柳思贤。
下坡容易上坡难,当初往上爬进内阁有多么艰难,如今被从内阁赶出来就有多么简单,前后不过就是曦帝的一封贬谪旨意而已。
当然这封简单的旨意背后,是堆了有两尺高的各种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强买强卖的证据。
曦帝当然也早就知道柳思贤有问题,不过是不动他,等着让太子殿下回来之后当猴杀给一群鸡看。
这一招果然狠,一品大员说没就没了,太子殿下站在金阶之下,一脸温和的笑意为柳思贤求情:“柳大人罪责深重,但是念他在朝期间也稍有建树,恳请父皇恕他死罪。”
这些日子日日见到太子殿下这张笑得如春风般温柔的脸,以前觉得是软弱可欺,现在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谈笑杀人啊。
要真想给柳思贤求情,当头你来句“罪责深重”是几个意思,这话一出柳思贤没罪也是死罪,后面又说“稍有建树”,这么勉强的话太子殿下你真是嘲讽技能MAX呢。
最狠的就是最后一句,不要觉得死罪有多么严重,有谁不知道,死了就一了百了,可是判为流放,呵呵,这辈子真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先不说带着那么沉重的枷锁步行横跨大曦领土最后能不能活到流放地,就单单说如果柳思贤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他死了,家人内眷不过贬为庶人,最多发卖为奴。
可是如果免了柳思贤的死罪,那铁定全家一起流放,到时再給押送的兵丁一点暗示……呵呵,柳家全族都要受尽折磨而死。
所以太子殿下跟柳思贤到底多大仇?
太子殿下说完了还转身微笑道:“众位大臣觉得呢?”
众臣只觉得虎躯一震菊花一紧,纷纷低头表示微臣什么都听皇上和太子的。
睚眦必报的太子殿下紧跟着居然开始点名:“王大人你说呢?”
也不管那个王大人连滚带爬地出列跪在当中无比纠结惶恐,一连点了四个大臣这些歇了口,然后依然笑眯眯道:“几位大人都哑巴了?”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皇位之上的曦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宽阔的龙椅之上,险些都躺下了,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石把件一边光明正大地开始走神。
太子殿下等了一会儿也没耐心了,抚摸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凤眼斜飞,似笑非笑道:“几位大人不开口,是因为同柳思贤情深意重,还是不知我大曦律法故而无法定罪,再或者,是认为孤根本没有资格质问于你们?”
帽子扣得一个比一个重,几个被点名的大臣直接吓Cry了。
他们不说话完全是因为他们就是柳党啊,以前跟在人家后面的小弟现在老大倒了他们能说什么?明眼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太子殿下在找茬算账呢。
他们不管说不说话,不管说什么,下场都是一样惨。
几个人被拖下去之后,太子殿下终于消停了,这回直接点了刑部尚书的名,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太子殿下是准备结束这个议题了。
刑部尚书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顺着太子殿下的话往下说:“回禀皇上,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微臣附议,微臣愚见,不如判柳氏全族流放,其后代子嗣永不可回京。”
太毒了。
大臣们都暗暗倒吸凉气,上面的曦帝却终于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道:“就这样吧,无事退朝。”
然后不管不顾地走了。
大臣们麻木地跪地恭送,然后一抬头又对上了太子殿下笑眯眯的脸,顿时一个激灵。
偏偏太子殿下还道:“各位大人好走。”
为什么突然有种要被太子殿下送上黄泉路的错觉,众位大臣迅速遁走回家,紧跟着就赶紧去查太子殿下为毛会这么突然发作柳家,结果查来查去终于发现……竟然是因为柳家嫡女柳纤灵。
在太子发作柳家之前的百花节上,太子殿下带着未来太子妃微服出宫游玩,谁知道柳家嫡女不知轻重地就凑上去扰了两人的兴致,再跟着,悲剧就发生了。
几个重臣围在一起暗搓搓地商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欲破此局,关键还在未来太子妃身上。
原本根本就被大曦众人忽略的准太子妃突然就暴露出来并且立刻被抬上了神坛。
事实上之前谁也没有真的把谢菇凉当回事儿。
太子常年在外游历,一年不过回来个三四次,然后突然出现在边关,再跟着突然出兵大曦,速度快得好像一阵龙卷风,等消息传到朝堂,众臣准备联合起来参太子一本的时候,人家太子都已经把未来太子妃抢回来了。
而这个太子妃对于众臣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败国送过来和亲的,就是得了太子殿下喜欢又怎么样,单单就是因为她废后的身份就足以让人诟病的了。
再加上回到京城之后,太子也没有让礼部准备册封大典,于是所有人心里都已经认定,这姑娘往后撑死了不过是个侧妃。
谁知道太子殿下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说是重视这姑娘吧,册封大典到现在都没有准备,说是不重视她吧,柳家都因此被灭了。
虽然也有人觉得这姑娘不过是太子殿下的一个借口,灭了柳家完全是太子参政的下马威,可是明眼人谁不清楚,太子想要下马威,完全可以直接甩证据,之所以带上那姑娘,根本就是在替她立威呢。
不管怎么说,总之整个曦京都因此开始暗潮汹涌。
再跟着,谢菇凉早上用过早膳之后,发现世界突然就变了。
谢菇凉在听闻有人求见的时候有些懵,宅了这么多天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定位成吃喝玩乐的小透明上了,所以今天有人求见是怎么回事?
她立刻警惕了起来,按照穿越小说中的套路,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暗示她给太子殿下纳小妾。
这么一脑补,谢菇凉一大早上就不高兴了,她现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呢,居然就有人开始准备给太子塞女人,当她是死的不成?!
谢菇凉愤怒值爆表,面上却非常冷静,端坐在妆台前让大宫女落葵给她化了个战斗妆,立刻从懒散宅女变身精英OL,然后斗志昂扬地上场了。
来的是文王妃。
文王是曦帝最小的堂弟,比太子殿下大了不过七岁,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整天都沉浸在诗词歌赋多愁善感之中,所以当年曦帝赐婚之时特意为他选了如今这个通晓俗事的王妃。
文王妃乃是当今内阁之首赵大人的嫡次女,从小就开始的精英式淑女教育让她知情识趣又手腕非常,在众臣商量之后,最终被推选出来进行和准太子妃的第一次接触。
毕竟也是文王妃,算起来也算是太子的小婶,准太子妃也总该给几分面子才是。
曦京里见过谢菇凉的人实在太少了,她甫一进门,文王妃便愣了愣,因为这太子妃看上去实在太小了点,不是说之前已经被大桓皇帝立为皇后了么?
如果是真的,那皇帝该有多禽兽?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文王妃暂时也来不及细想,她刚刚站起身来准备打个招呼,那边准太子妃已经笑眯眯地给她行了一礼:“见过文王妃,早听闻殿下提起过王妃,一直未能上门拜访,实在惭愧。”
文王妃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立刻道:“不敢受太子妃大礼,殿下极少露面,臣妾也有数年未能得见殿下,不想殿下还惦念着臣妾,臣妾心中着实欢喜。”
话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慌,准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未能上门拜访”?虽然没有册封大典,但是她能住进东宫并且是太子亲口承认的准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哪里还用上门拜访她?
其实谢菇凉只是随口客气了一句,她在来路上已经弄明白文王妃的身份,毕竟算是顾宸的小婶,既然这样当然要客气一点。
可是文王妃本身今天就是为了打探柳家一事而来,听了这话立刻就想多了。
难道准太子妃这话是太子的意思?太子下一步就是准备朝几个宗室王爷动手了?所以这是在通过自己提前警告几个王爷?
谢菇凉虽然觉得她似乎有些紧张,不过也只当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感所导致,她有心想要和文王妃亲近一些,便开口道:“青玉初来乍到,且人生地不熟,王妃也算是青玉的长辈,往后还需王妃多加指点才是。”
她这话一出口文王妃倒是有些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忙道:“太子妃言重,指点不敢,太子妃若是有事,臣妾必然尽力。”
说着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越发肯定之前的话必定是太子的意思,而后面这个“多加指点”的话才是太子妃本来的意思,一张一弛,看来太子只是想敲打一下,并没有真正想要动手的意思,而且听太子妃这话似乎也是个性子比较好的。
心事放下了,文王妃自然也就放松了很多,她接受过严格的当家主母式教育,而且大婚之后文王是个万事不管的,文王府全都压在她身上,久而久之自然就历练出来,想要交好谢菇凉简直轻而易举。
谢菇凉虽然没有接收过古代教育,但是毕竟也有原主的记忆,加上几千年的文化差异,同时两人也都放了几分真心,于是说着说着倒是真的聊到一块儿去了。
等太子殿下到点过来准备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就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人凑在一起捂嘴轻笑,而他惦念了一个早上的小菇凉笑得一张小脸泛着绯色,乌溜溜的杏眼中蒙上一层潋滟水色,波光柔缓,撩动他的心湖。
谢菇凉正对着他,一抬头看向他,习惯性地便笑道:“你回来啦。”
文王妃转头一看,心里却一惊,忙起身道:“见过太子殿下。”
顾宸走过去一边扯了帕子给谢菇凉擦脸一边随意道:“不必多礼,难得王妃今日进宫,孤倒是难得见到青玉这般高兴。”
谢菇凉这下也缓过神来了,紧跟着就是不好意思,只要看看文王妃眼中那十分明显的惊诧神色就知道,她刚才对顾宸的态度实在太随意了。
文王妃确实惊讶,因为太子对这位准太子妃实在太宠爱了,看两人的举止就知道这么无礼的事情他们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只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上头还有个曦帝呢,当初曦帝独宠兰后之前身边也有很多女人,可是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登基之后有大臣怂恿选秀扩充后宫,被曦帝二话不说就赐死了。
这位太子殿下虽然不常露面,可是仅有的几次却也让人摸到了一点性子,完全传承与曦帝的铁血手腕以及深沉心机,现在再加上一个独宠爱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谢菇凉尴尬地咳了一声,瞪了顾宸一眼让他老实点,这才转头对文王妃道:“殿下说的对,王妃难得进宫,眼下也到了时辰,不如一起用午膳……”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太子殿下已经轻轻咳了一声。
文王妃立刻识趣地说道:“多谢太子妃,只是臣妾家中尚有幼子让人放心不下,所以只怕要拂了太子妃的好意。”
谢菇凉没来得及开口,太子殿下出声道:“下次王妃再进宫的时候不若将小世子也一并带来便是。”
这句话的含义实在深刻,文王妃很是惊喜,低头忍了忍才平缓了情绪,从容地应了下来,这才告辞离开。
文王只比顾宸大七岁,如今嫡长子也不过才三岁而已,可是顾宸的一句话却直接提前了很多年将世子之位扣在他的头上,往后不管文王再有多少庶子都不必再顾忌了,文王妃怎么能不高兴?
再加上知晓太子并没有为难文王的意思,而且也准许她再次进宫探望太子妃,这次进宫的收获实在太大了,再想想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文王妃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交好太子妃。
至于太子妃前面的那个“准”字,那是什么能吃吗?
文王妃走了,谢菇凉和太子殿下照例吃了一顿腻歪的你喂我我喂你的午膳,然后谢菇凉开始向太子殿下求解释:“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顾宸将柳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一边散了她的发髻将她柔顺的发丝绕在手指上把玩一边漫不经心道:“想来是不敢直接问我,便想着先从你这里探些消息。”
谢菇凉腆着小肚子靠在他身上,嘟着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能探什么消息?”
话说完了,想了想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是故意的?”
顾宸轻轻笑了,胸膛微微震动:“唔,我瞧着你一个人在东宫,我若是不再也没人陪着你说话,今日之后该有好些世家夫人会往宫里递牌子,我会让人先挑一些好的让你见。”
“可是……”谢菇凉想说她不怕没人说话,她其实很享受独处,只是再想想她是一直要跟着顾宸的,往后也必然会走上皇后的位置,这些基本的交际原本就是必不可少的。
往日她在大桓的时候她一心想要出宫,所以不愿掌管宫权,当然也不用应付宗室、世家的夫人,可是现在不同,她想要站在顾宸身边,这些就不能避免。
想到这里她将之前的话给咽了回去:“可是往后不管好的坏的我都是要应付的,你挑不挑有什么区别?”
顾宸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主动接受他的生活,参与他的人生,他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很柔很软,含着无尽的欣喜和情意,他低着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然后低声道:“傻姑娘,你往日未曾应付过这些心计深沉的夫人,所以只能慢慢来,那些心怀恶意的,虽然不至于在你面前放肆,但我还是不愿意你过早与她们接触。”
“青玉,我纵然可以一直避免你和她们碰面,我纵然可以在你受到委屈的时候替你出面,我也愿意如此,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站得更高。”
“青玉,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看着万里江山,所以不要怕,走快一点,快点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耳边是他轻柔的声音,谢菇凉却倏然红了眼眶,她不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所谓爱情,不是他进入你的世界,也不是你进入他的世界,而是他牵着你手说,来,我带你看看我们的世界。
在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男女位置本就不平等,唯一能够获得平等的理由就是爱情,因为心之所向便身不由己,因为情不自禁所以势均力敌。
这一刻,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似乎被他亲手交付,她的人生也因此变得完满,纵然往后物是人非,她也不会再有丝毫遗憾。
谢碧疏转身坐在他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压低他的脸,然后仰头在他下巴上轻咬了一口:“顾宸,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顾宸浑身一僵,然后狂喜涌上了心头,他低下头准确地吻住她的红唇,浅浅厮磨了一会儿才低声嘟囔道:“没有,所以你快告诉我。”
谢碧疏轻轻地笑了,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绯红的小脸埋在他颈窝里,闷闷地说道:“可是这是我的秘密呀,怎么能轻易地告诉你呢?”
“可是,可是我这么爱你,你都不能将你的秘密和我分享吗?”
午后的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大开的殿门让整个大殿中光线明亮,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微暖的清风自她的发梢掠过,将她低低的声音送入他的耳中:“等我们头发花白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