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禛边走边感知着周围的动静,但一直没有发现凤非花的气息,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活着的可能性便会越来越小。
努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恐惧,她小心翼翼地探知着周围的情况。周围都是原始森林,林木茂密繁盛,脚边都是低矮的灌木丛,时不时地还有些娇小的动物在她的脚旁转来转去。
无法寻到人类走过的痕迹,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化,那么就是她找错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其它想法了,她只能这般毫无目的地找着。
她仔细地寻找着蛛丝马迹,每一棵小草,每一道灌木,每一片树叶,一点一点地寻找着,还不断用灵识探查着凤非花的气息,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或许凤非花早就因元气殆尽而失了性命,她又如何寻得他的气息?
阳光从斜射变成了直射,又从直射变成了斜射,她已经寻觅了一天,纵使饥肠辘辘,纵使精疲力尽,纵使因为过度使用圣女的能力而让自己头痛欲裂,她也没有停下步伐,逐渐向森林深处寻去。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一天中每时每刻都深深地担忧和恐惧着,这般强烈的情绪仿佛是要生生撕碎了她的心,令她煎熬无比。
雪白的衣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头发都披散了下来,细如白瓷的手也因为拨弄灌木丛而被扎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小花兽也萎靡地跟着她,小脑袋耷拉着,却不敢像以往一样跟主人撒娇讨好处。
月上中天,森林里时不时地传来野兽的嚎叫声,周围一片诡异的安静,她坚持不住,寻了一颗大树倚下,默默地闭上双眼。一瞬间,无与伦比的委屈和寂寞笼罩了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她?他为什么不相信她的选择?他凭什么不经过自己的同意擅自决定这样救治别人?他为什么就不相信她呢?
长时间的寻而不得已经令她的心情趋向于崩溃,她不禁想到了两人在一起时候的日子,每次都是凤非花毫无条件地、默默地守护着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陪着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比她更不好,她开心的时候,他比她更加开心,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心情不好了,身边却没有人了呢?静谧幽深的黑夜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把她束缚在自己的内心中,勒得她快要呼吸不出来了,心疼地无以复加,一想到他或许已经死了,她便再也欺骗不了自己,她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泪,一滴一滴地滑落,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顺着脸颊滚落到身下的土壤里,她双手捂脸,第一次哭得这般狼狈不堪,失去了平日的优雅与高贵。
小花兽也“呜咽”一声,跳上她的膝盖,似是想要安慰她,但兰禛此时怎么可能收得住?积累了一天的焦急与恐惧如今冲垮了心防,自然一下子倾泻而出。
可是,她没有发现,她的眼泪所滴之处,小草竟然逐渐枯萎了,原本碧绿的草已经变成了枯黄色,小花兽疑惑地抬起小脑袋,咦?它怎么好像听到了一阵阵的哀嚎声?
过了好一会儿,兰禛渐渐止住了眼泪,一双凤眸此时红肿得像是两颗核桃,小花兽想笑却也不敢笑,它扯了扯兰禛的裤脚,指了指地上枯萎的小草。
兰禛凝神看去,心中一惊,她伸手轻抚向快要死亡的小草,闭上双眸,缓缓为它们注入生机,在小花兽兴奋而崇拜的目光中,那些小草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兰禛见已经差不多了,便欲收回手,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问道:“您是有什么伤心事吗?”兰禛一愣,也没纠结为何一株小草会与她说话,便道:“是啊,我很难过。”
小草又问:“我能否帮您什么呢?”
兰禛轻笑:“我要找我心爱的人,你能帮我找到吗?”
小草疑惑问道:“他是谁啊?”
兰禛也没有打算能问出来什么,时间很宝贵,她应该走了,便道:“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但并不代表我的同伴们不知道啊!”小草骄傲说道。要知道森林里遍地都是小草,没什么能够躲过它们的耳目。
兰禛凤眸一亮,便连忙告知了小草,等了好一会儿,小草回应道:“我西南边的同伴说黎明的时候曾有一个人路过,不过……”
“不过什么?”兰禛压下心中的喜悦,忙问道。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它怎么没哟普早就想到用这个法子寻找呢?
“不过,那个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小草有些遗憾。
兰禛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小草纠结了半天,方回答道:“那人似乎是一个迟暮老人,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拦着一愣,只觉得凤眸中蓦地涌起一阵酸涩,她强自忍住,道:“谢谢你,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言罢,抱起小花兽向西南方向而去。
一路疾奔,风呼呼地刮过脸颊,她也不觉得疼,一想到或许那人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便心急火燎,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只觉得既甜蜜又心痛。眼角扫到了一个物事,脑海中正好一个画面闪过,她陡然停下了脚步,仔细地盯着那个物事。
缓缓伸手去触摸,不无意外地看见那细长的藤蔓往后缩了缩,她轻蔑一笑,一把抓住了那条藤蔓,意料之中听到了那藤蔓的惊呼声。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衬着红红的双眼,使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地狱修罗,嗜血地让嗜血藤也自愧不如。嗜血藤弱弱问道:“大,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兰禛阴恻恻地笑了,“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去你家做做客,怎么样?”嗜血藤小声道:“我,我辈分小,做,做不得主的,待,待我告诉我家主人……”
兰禛一把揪住它,狠狠一捏,听它尖叫一声,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连根拔起?”
嗜血藤“呜呜”说道:“您是圣女,您不能杀生……”
兰禛淡淡一笑,“是吗?那我先弄死你再弄活你,接着再弄死……”
嗜血藤连忙求饶,道:“您是要去救我家主人吗?”
兰禛点点头,“对,我是去救他,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够救他了。”
嗜血藤沉默半晌,方道:“那我带您过去吧。”兰禛应了,跟着小藤蔓向前走去。
来到一个布满藤蔓的山洞外,兰禛探查了一下洞内的情况,便一下子惊怔了。她猛地伸手掀开了山洞前垂下的藤蔓,看向了山洞内,眼睛便一下子红了。
只见山洞内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宽大的墨绿衣袍在石床上铺展开来,幽碧的双眸紧闭,原本俊美无双的容颜此时已经布满了沧桑,一头花白的发丝铺陈开来,滑到了床下。他安详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睡着了,或是,永远地沉睡了。
脚步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床边,轻轻坐下,呆呆地看了半晌,便伸出手抚上他满是皱纹的面颊,眉目依然,但此时却已经失去了生机。
倏地,凤非花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可颤了一下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兰禛心中一痛,忍住酸涩的眼泪,俯身侧卧在石床上,将脑袋埋在凤非花的肩窝处,紧紧地拥住他,闭上双眸。
半晌,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沧桑的幽长的叹息,一只手轻轻托起兰禛的下颌,再用指尖轻轻拂去她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凤非花温柔地看着她,道:“别哭了,好好的衣服都湿了。”
兰禛睁开眸子,静静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晌方叹出来:“傻瓜……”
凤非花只温柔地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他觉得眼睛哭得通红的兰禛竟然比平平时更加好看,他只想要深深地记住面前这个容颜,来世他一定要先找到她……
兰禛看了他一会儿,方道:“昨日我之所以变成那样,是因为我正在召唤大地上的生灵,请求它们给予我生机,再注入他体内……”
凤非花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上,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愿你耗费自己的生命力。况且……”
兰禛挑眉,“况且你觉得我应该和宗诩在一起?”
凤非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敢说还是不愿意说。
兰禛气极,但此时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只好瞪了他一眼,然后翻身压在凤非花的上方,俯首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道:“你觉得我是一个轻易许诺别人的人吗?”
凤非花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兰禛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原本苍白的下唇变得艳红一来,她认真地望进他的眸子,郑重道,“更何况,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若真的……我恐怕也……活不了了……”
凤非花心中既是激动又是疼痛,他张了张口,“你……”
兰禛轻叹一口气,将脑袋倚在他的胸膛上,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找到了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听着兰禛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凤非花只觉得心中装得满满的,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温柔道:“是我让你受苦了……”
兰禛笑,也伸手捉住了他在她发上作乱的手,道:“让我救你,可好?”
凤非花却突然脸色一变,将她的手抬到面前,仔细地看着她的伤口,满眼疼惜,“你的手怎么了?”
兰禛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安慰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