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好多天过去,一路游山玩水的秦城终于带着赵世走出了大山,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看,这个生活了八年多的地方,不知怎的,心里居然还有一丝留恋。
赵世连连催促,她才转头言笑晏晏地跟着离开。
转头的刹那,远处的山头一道视线远远追随着她的背影,高处风大,那人衣袍鼓动,长发飞散,姿态神似仙人。眼角眉梢颇有岁月沉淀的味道,却又不显迟暮,反添几分看透一切的空茫在里面,看着秦城走出视线,半晌一声叹息,“就到这里了。”
他拂袖转身,背影苍老而萧索,身形动作却快若追光,一转眼便消失在山巅尽头……
“啊!空气真清新,环境真美,自由的感觉真好啊啊啊!”
站在城门口的秦城看着来来往往人流如织,眼冒金光,半晌忽然一仰头哈哈大笑,吓了赵世一跳,又因为还没彻底安全不敢当面嘲讽,只能心中怨念,果然会武功的女子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一般巧笑倩兮,瞧那疯癫的模样,简直就不是个女人。
但愿那个天降的未婚妻不会像这个婆娘一样疯癫,他有些自我安慰一般地想,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秦族长之女,勉强也算得上大家闺秀,应该不会行事太过出格吧……
秦城本想在城中逗留一阵,好好吃吃喝喝再走,但赵世连连催促说他数日前已经飞鸽传书给秦族长今日便能到达,还是不宜让族长久等巴拉巴拉。
一番说辞,好歹将已经爬上酒楼饭桌的秦城给牵走。
脚步迈出酒楼时,秦城看着一脸焦急的赵世心中冷笑,什么飞鸽传书今日到达,他当他自己是神棍?不过,她倒也想早点看戏呢……
在他们走后半个时辰,就在秦城曾经坐下的地方,坐下了一个真正像神棍的人。
该人一身黑袍覆体,将神秘与不可侵犯彰显的很足,过往客人避及三尺,侧目瞄之,瞄啊瞄,瞄啊瞄……
神棍趴在桌子上,好像在闻什么味道。
不太正常,离远点……
呀——神棍上桌子了!
再退,再瞄……
呃——神棍居然在脱靴!
店中小二脸上终于挂不住,走过来点头哈腰赔笑脸,“客官,您别这样,小店里还有客人在吃饭呢……”
他伏低做小,然而神棍理也不理,盘腿坐定桌面,而后专注地伸手在靴子里掏掏摸摸,最后终于拎出来一方帕子,该帕子黑黑黄黄,其颜色和味道都难以形容,靠的最近的店小二眉毛一簇,已经要吐了。
眼睛里冒出蚊香圈儿,“客客客……客官不可以!”
“靠!这厮当他家炕头呢?!”左侧第三桌的几个大汉终于坐不住,大手一挥,银光大刀就砍在了桌子上,当先大喝那人已经旋风般扑了出去,骂道,“给老子下来!”
所有人的眉毛齐齐一扬,下一刻,又齐齐定住了。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以挥刀前扑姿势定在黑袍人身前三尺远的大汉,没见人家出手啊,他为何一动不动了?
“我说,离我远点,脏。”黑袍人抬头,露出斗篷下一张笑嘻嘻明媚阳光的脸,手指一抬一点,定住的大汉立时倒飞出去,一路砸翻桌子凳子碗筷盘碟,乒乒乓乓。
脏脏脏脏脏……这人居然嫌弃别人脏……
店小二已经快哭出来了,看一眼混在客人中间跑路的掌柜一骑绝尘的背影,登时觉得生活都没有了希望。
“坐这儿的人呢?去哪儿啦?”黑袍人跳下桌子,随口问道。
“去去去,那边了……”
“乖,给你的赔偿。”手指还未缩回来的店小二愣愣地看着指尖上挂着的红丝飘扬的布袋子,沉甸甸,银子的味道。
黑色旋风已经转到了门口,眼尾一抬看向秦族长府邸的方向,“这回,可找到你了。”
挥挥手,将原本从靴底掏出来的那方帕子收好,“愚昧无知的百姓啊,怎么懂这帕子真正的价值……”
秦族长府内,老成持重的秦族长正在书房里和自己的老婆吵架,“你真是糊涂啊,不说她已经失踪了八年多,就算她真的是什么圣女,也该立刻送去京城,你怎么给她订了这么个荒唐的婚事啊!”
“你懂什么?!”
下首座位,一个保养精致的女人正用茶盖慢慢撇着茶水表面的茶叶,闻言一声冷笑,“怎么能让那小蹄子得逞,圣女,应该是我的女儿!”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和外表不同的刻薄。
秦族长秦铭被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年的女人,“可,可赵世已经来了,这婚约……”
“老爷放心……”秦夫人抬头微笑,对着秦铭笑的雍容华贵,仿佛刚才那个刻薄凶狠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她笑着,淡淡道,“不就是个女人,我们秦族从来就不缺庶女,老爷你说是么?”
秦族长在她这般含义深深的笑意里低下头去,他深知自己的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在位二十余年来,总共纳了三十几房的小妾,看上去,颇有几分风流多情的架势。
只是,秦铭微微叹息,他从来都没有时间过问这些儿女就是了。
看着自己夫人脸上笃定的模样,秦铭摇着头挥袖离开,想着这些事,自己还是不过问的好,毕竟自己的夫人在嫁过来之前可是当朝公主濮阳戚,自己不可能拘束太多。
他又叹了一口气,踱步走远,走向前厅。
濮阳戚巧笑倩兮地看着老爷离开,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当初她收到那丫头逃跑之后心情震怒,知道既然已经逃出了自己的掌控,那丫头此刻就很有可能好好的活了下来。
不过就算她突然回来了,只要她在朝廷找到这里之前将那丫头嫁出去,那么,她就会变为成了婚嫁了人的妇人,一个不再纯洁的圣女,想来朝廷也是不需要的。
没想到那丫头居然会是圣女,她娘那种身份,怎么可能……
濮阳戚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笑意。
都失踪八年了,那你就继续失踪下去吧!
她尖利的指甲划过杯壁细瓷,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而一声更为尖利的声音道,“最好是别回来,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