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青禾院里就异常热闹,一堆仆妇前来“恭迎”六小姐前去老爷那里问话。
秦城也不推脱,态度相当配合,笑脸多的不能再多,只是让来的人都稍稍的,静候片刻。
半个时辰后,秦六小姐总算洗漱完毕。
再半个时辰,秦六小姐做完了那个什么什么……瑜伽。
再再半个时辰,秦六小姐终于挑选好了要穿的衣服,擦完了桌底厚的那么一层粉,戴好了能压断人脖子的首饰。
摇摇晃晃地跟着仆妇们走出院子,还满脸歉意地道,“哎呀,真不是我想这么慢的,只是父亲要见我,总得好好打扮打扮,如若不然,母亲给的这些好东西就要浪费了。”
秦城说着,还给众人转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圈儿。
那些绫罗绸缎珠宝手串立刻沉甸甸叮叮当当的响。
“是是是。”一众人只得点头应和,看着一扯嘴角脸上的粉就扑簌簌掉了二两多的秦城,冷汗大颗大颗的滴。
好容易挨到了老爷的院子,众人长舒一口气要退下,秦六小姐还回头惊讶道,“你们不跟我一起进去?”
“不不不,我等下人,无权进入老爷书房……”
“哦,”秦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你们以后也不要进我的院子了,一大早的吵醒我,怪烦的。”
她嫣然转头,眼角笑意弯弯,似是谁家青春正茂的姑娘。只是一种仆妇们后背都齐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连点头称是,一个个忙不迭地如潮水般退出院子。
秦城这才冷哼一声,迈步进入书房,门才推开,就听见一声质问,“六妹,真是够威风的啊,都敢替父亲教训下人了!”
嘴角调整出最为合适的一个角度,秦城漫步走进去,环视了一圈儿立在书房里的人,濮阳戚,秦璐阳,还有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看的秦铭。
心头冷笑,很好,人都凑齐了,标准的欺负庶女审问模式开启。
只是……那也要看看她秦城同不同意!
微微一笑,秦城道,“这还不是跟大姐学得,越俎代庖教训别家下人这种事,大姐做的可不比我少。”
“你!”秦璐阳脸上的笑容立刻便绷不住,要开口大骂,却立刻被坐在一边的濮阳戚喝的闭了嘴。
秦城冷笑,胸大无脑,嘴皮子功夫都不会逞,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豪门寄生虫,负分滚粗!
濮阳戚一声将女儿喝退,见秦城只是冷笑,眼波在秦城身上流转一圈儿,才道,“城儿啊,青禾院住得可好?”
这一声城儿叫的秦城心里恶寒不已,抖抖衣袍作势将鸡皮疙瘩抖掉,连眼皮都不抬,“我过得怎样,母亲应该知道的很啊,看我这一身华贵衣饰,可还都是母亲赏的呢。只可惜一月不见,有些想念母亲。”
秦城低头蹭蹭脚尖,钗环叮当,抹成猴屁股的脸上似乎有些小女儿的娇羞,“我在乡野长大,本想着有些不懂之处让母亲提携提携的……”
她不安的抚弄着自己身上明显不合时宜的装束,脸上全是不好意思的尴尬笑意。
濮阳戚浑身一震,便见秦城垂头委屈的红了眼眶,一副渴望得到母亲关怀却又得不到的无助可怜模样。
秦铭恨铁不成钢的瞥了濮阳戚一眼——尽做些没用的面子上的事儿!
将所有人脸色看在眼底,秦城抬袖掩住嘴角,装作委屈模样偷偷笑开了花,打慈母牌?也不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上来就给自己下套的蠢货,零分滚蛋!
一边的秦铭咳嗽了一声,道,“听说你昨日打了你大姐?”
呦,正题来了。这老头子终于坐不住了。
秦城刚要说话,秦璐阳就立刻将裹成粽子的手指伸到众人面前,眼角含泪叫嚷,“父亲给女儿做主,女儿手指都断了!”
“住嘴!”秦铭冷喝,不成器的东西,又看了看濮阳戚,都是当娘的给惯得!
诉说委屈反被呵斥,秦璐阳满腹委屈,却在接收到母亲警告的目光之后不甘地闭了嘴。
秦城这才不紧不慢道,“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我都受伤了你还狡辩!”秦璐阳脸上全是狰狞之色,接连因为秦城被呵斥,她被激起了大小姐脾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一通喝问。
“哦?”秦城冷笑,看着因为破口大喝而面目难看的秦璐阳,抱胸而立,“你说你受伤了,伤口在哪儿呢?”
她装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濮阳戚有些疑惑,秦璐阳却不管那么多,只以为秦城还在故意装傻,将厚厚的手指几乎戳到了秦城鼻子上,“你是装作看不见还是怎样?这里!”
“我是真没看见啊……”秦城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隙,秦璐阳却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你的手指,还想再断一次?”
大惊之下急忙将手指收回来,秦璐阳猛转头看父母亲,却没有看出任何异状,方才那声音只有她自己听见了,怎么回事?
没有学过武功的大家闺秀立时慌乱不已,哑口无言。
手指缩在自己胸前支支吾吾。
秦铭皱眉,刚想开口叫她把绷带解开给众人看看,那只手指,忽然握在了秦城手里。
还没来得及尖叫,那层包裹的厚厚的纱布立刻无声无息落地,层层纱布包裹之下的手指暴露在空气路,手指纤纤,白如嫩葱,没有伤口。
“这……这怎么可能!”秦璐阳眼睛瞪大,抱着自己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查看,然而的确没有,干净洁白的手指上,连一丝破皮都没有瞧见。
所有人都皱紧了眉,秦城斜眼看着,眼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的微笑。
昨日她本来还在苦苦思索到底要怎么应对,尤箐却说这事交给她去办,秦城是相信她的能力的,也就放手让她去做,如今看来果真不差,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余骨自称生死人肉白骨那样的医术,能做得到么?
“是你,一定是你”已经乱了阵脚的秦璐阳,猛然想起方才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话,兜着手指尖利地大喝,“是巫术!一定是巫术!你是巫女!父亲——她是巫女,抓住她!”
“够了!”秦铭的脸色变得铁青,“她怎么可能是巫女?!”
秦城偏偏头,对老家伙的话有些奇怪,这厮什么时候这么信任她了?
濮阳戚也没说话,一张脸变得煞白,涂满艳红蔻丹的手指此刻紧紧地绞扭着手帕,用力之大似能攥出血来。
她当然也知道秦城不可能是巫女,她可是圣女!只是她并没有告诉这个女儿,现在这种情况也万万不能说,只能怒喝,“璐阳,别胡说,你妹妹她,不是巫女!”
呦,连这女人也是,这一家子中了邪啦?
秦城好笑地看着濮阳戚为她辩护,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他们一脸便秘,有苦难言的样子就很爽。
“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巫女什么的,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啊……”秦城眨眨眼,泪光盈盈于睫,一张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明明就是……”秦璐阳已经失去了辩白的能力,只会失声尖叫,只是再也不敢拿手指指着秦城。
“够了!”秦铭终于忍不住,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一拂袖道,“将大小姐请去庵堂,禁闭……一月!”
“父亲!”秦璐阳大张美眸,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真的会处罚自己。大力挣脱着围上来的家奴,“你们放开我!父亲——”
秦城不说话,只看着秦铭,目光里阴云暗沉沉的笼罩着——就知道这老家伙舍不得,没想到居然只是关了她一个月的禁闭就像草草了事,她倒想知道他现在如何安抚她这个“受尽委屈和诬陷”的不得宠的女儿。
“城儿啊,”秦铭忽然道。
秦城忍住想要吐出来的冲动,俯首哽咽道,“父亲……”
“今天委屈你了。”
靠!这就没啦?!这老家伙还敢再不要脸一点吗?
心里将老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秦城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城儿不委屈,城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就算被大姐冤枉……”
秦铭的眉毛皱了皱。
“被辱骂……”
秦铭的脸皮抖了抖。
“被诬陷……”
秦铭的脸色已经不是画盘能描绘得出来的了。
赶紧止住秦城的诉苦,秦铭挥手道,“城儿要嫁人了,嫁妆总是不能少的,稍后你去我的藏宝斎,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