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茧进去在清竹对面坐下来,嘿嘿笑了两声后说道:“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会挖苦人。”
清竹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上周不还刚见过么?”
时茧一噎,脸色微红,低下头小声的嘟囔了几句,清竹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她将桌子上各种杂乱的书册一边收起来一边问道。
时茧扫了那些东西一眼,有些郁闷的说道:“百里少主为了灵生拼命三年,我看你也不比他轻松多少,他是拼了命的修炼,你是拼了命的扩展势力,本来欺诈者才是她明面上成立起来的社团组织,怎么现在反而是散华更厉害呢。”
在普通老百姓的的眼中,目前在阿斯嘉德中最令人瞩目的新星非欺诈者莫属,整体的实力强盛,组织中的二把手身份斐然,再加上组织中那个精明的像猴子成精的掌财者时茧,可谓是十分的引人注目,欺诈者目前活动的领域主要在于接各种带有佣兵性质的任务,或是刺杀,相比起这两个重头,收集情报的能力并不突出。
而这一点,却是正好被暗处的散华所弥补。
散华,从四年前开始起步,主要以各类店铺为主,凭借着令人耳目一新的创意而愈发的受到顾客的青睐,发展到今天,仅仅四年的时间,其名下的店铺已经是遍布阿斯嘉德,就算每日什么都不做,坐着收金都能保证两辈子衣食无忧。可这些店铺带来的最大好处,其实是隐藏在明面生意下的情报网。只要有店,只要有顾客,那情报网就不会断,论收集消息的能力,散华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强者了。而散华的另一部分,则是不怎么为人所知,是一支铁血的私人护卫队。此护卫队神出鬼没,没人知道他们的组成目的是什么,可在****上,这支护卫队却是公认的杀神煞星,谁惹了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两点加在一起,奠定了散华实力的强盛。
可作为它明面上的主人,清竹却是苦笑了一声,幽幽说道:“不拼命能怎么办,三年前就是因为我们没能保护好小姐,才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小姐安全的救回来。”
时茧一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她的心思自己也能理解,可看着对面的她,年复一年的用那双瘦弱的肩膀挑起这么一大重担,甚至在灵生被虏走后,因为忙于生意,她不顾自己依旧重伤的身体,连着几个月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左脸上的伤也因为救治不及时,留下了一道显眼的疤痕。可清竹什么都没没说,戴上面具,继续为了自己的小姐而奋斗。
看着这样的她,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谁都没有说话,房间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正各自沉默着,楼下忽然传来了喧闹叫喊的声音,换回了二人的思绪,他们齐齐的转头看向下面的街道。
两人正坐在窗边,窗户也开着,如此倒是方便了看热闹。
下面,一个一袭黄色长裙,上面以绿色和蓝色丝线交织绣着各种华美图案的女子正用手指着对面的人,破口大骂。她的五官还算不错,皮肤也好,乌黑的墨发上绾着翡翠的步摇,一看就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女子,身上隐隐的散发着一点贵气。可那气质,却被她的行为举止破坏了个一gan二净。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容貌俊美,脸色铁青,一丝狭长的眼睛里有阴厉的光闪过,他身穿一身深紫色的束口长袍,腰间的腰带中央镶着一上好的白色和田玉,在寻常人的眼中看来,也是人中龙凤,一看就知绝对是贵人。
而在他身边,有一一身浅粉色衣裙的女子,容貌美丽温婉,肤若凝脂眼若秋水,此时正紧紧的挽着身旁男子的手臂,微微低头,显得有些惧怕对面那张牙舞爪的女子,身姿愈发显得如烟如柳,弱不禁风,正是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而看她的肚子,微微凸起,看起来竟像是已经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模样。
而在时茧和清竹打量这三人的同时,那黄衣女子依旧是在大声的谩骂着:“贱人!你设计抢了我的子衿哥哥,如今竟还敢怀了他的孩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堂堂相府的大小姐竟主动给去爬男子的榻,你可真是不知羞耻,厉害得很!”
对面那男子听着这不堪入目的话,眉头紧皱,终是忍不住了般的沉声说道:“刑笑笑,众目睽睽之下你能不要这么撒泼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刑笑笑还没说话,连子衿一旁的女子却是先开了口,“子衿你也别生气,我想笑笑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我们毕竟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相信她一定会想开的。”
连子衿听见这话,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有了略松的趋势,他轻拍这女子的手背,微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岚儿识大体,本家主娶了你,倒是整个经堂的福分了。”
秋晴岚微微一笑,似是娇羞的低下了头,眼睑下 垂,眼中的神色无人能见。
刑笑笑看着对面二人一副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模样,愈发觉得心酸和刺眼,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子衿哥哥!这贱人可是相府的大小姐!家贼难防,如今你和相爷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你就不怕这贱人在背后捅你一刀吗,毕竟相府才是她的本家!”
这话说得已经是很明显了,任何世家中,猜忌都是最大的原罪。可她说完,秋晴岚依旧浅笑着,没有任何的反应,连子衿则是脸色一沉,看着刑笑笑说道:“笑笑!我看在邢家主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这一次,之后以后你要记住,岚儿是我经堂的当家主母,你别再一口一个贱人的说,若是再让我听到,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分!”
“子衿哥哥!”刑笑笑有些不可置信的尖叫,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子衿哥哥一向最是多疑,如今怎么就对这贱人这么的信任?这贱人做了什么?!
连子衿也不再理她,微微偏头对着秋晴岚说道:“好了,岚儿我们回去吧,你月子越发的大了,要回去多休息。”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温柔。
“嗯。”秋晴岚也抬起头看着对方浅笑,两人转身,一起走进了人群里。徒留下刑笑笑在原地目光呆滞,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三年来,以相爷为首的相府和以连子衿为首的经堂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恶劣,目前主掌礼和法的三本堂和刑堂都属于连子衿的阵营,司马堂则是在相爷的阵营里,而云府则是保持了中立的态度,云非白这明哲保身的做法有的人觉得是聪明,有的人却觉得有些不耻,认为他这样太过胆小。
半年前,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众人难得的聚在了一起,秋晴岚的身份很是尴尬,她也只是作为礼仪的发出了邀请,没想到她还真来了,觥筹交错间像是什么都看不懂一般,笑得知礼而开怀。
她一直没将秋晴岚看在眼里,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早晨,众人却发现连子衿和秋晴岚睡在了一起,就在她家的客房中。
那是刑笑笑第一次想不顾世家之间的关系杀了秋晴岚。
她当日的歇斯底里都被各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忽视了过去没有人再提起,而搂着秋晴岚醒来时还阴沉着脸的连子衿后来不知道和秋晴岚谈了些什么,竟是主动登门拜访相爷,表示自己愿意娶相府的大小姐为当家主母,态度虽说不上多殷切,可一箱箱的礼金却是诚意十足。
对于相爷来说,秋晴岚虽然聪明却身为女子,家族的未来也不靠她,如今指望她联姻已经是没什么希望了,而收获这么多礼金,也算是划算,因此这亲事就这么订了下来。
三个月后,两人大婚,相爷未到场,但是谁也不介意,刑笑笑全程就那么握紧双手咬牙看着那贱人面若桃花的嫁给了自己一直都想嫁的男子,几欲吐血。不是她不想阻止,而是易晔珩在之前曾来找过她,告诉她几个家族之间的关系,若她就这么冲上去阻止,对连子衿并没有任何益处,且木已成舟,她阻止不了。
而今天,他们在街上偶遇,那肚子看起来少说也已经有四个月了,这分明就是他们在大婚前早已再次暗渡陈仓,那个贱人!
刑笑笑深呼吸一口气,也是转身离开,只是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人!子衿哥哥只能是自己的!
街上的主角散去,楼上的清竹和时茧也收回了目光。
时茧挑眉,摇头道:“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
清竹对此不予发表评论,淡淡说道:“我倒是想知道秋晴岚到底给了连子衿什么,能让他如此信任。”
时茧颇为愉悦的大笑了两声,挑眉说道:“我看那刑笑笑要是有你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了。”
清竹脸色不变,也不回答他这句话。
时茧早就了解到对面女子的性子,并不在意,一只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自己接话道:“眼下的局势并不乐观,看起来是连子衿这一方占了上乘,可相爷手握大权,就算只有一家支持者,却也并不好扳倒,可如今相府的大小姐却是投奔了连子衿一方,她手中必定是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连子衿有如此的信任,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
双方任何一方上位都不是件好事,相爷和连子衿都是心底狭隘之人,难以担当大任,若是北区的领主能从沉睡中醒来,说不定还有救,否则,北区落在那二人手里,总有一天会扰的天下大乱。”
“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就算是为了小姐,我们也得暂时保住这一片天地才是。”
时茧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也已经是三年了,不知道灵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里的大家都在等她啊。”
清竹闻言,也是敛下了眼睛不说话,只是右半边脸上还是能看出来她浓浓的担忧和思念。
“很快就能回来了!”两人正沉默着,门忽然被推开,一身风尘仆仆气息的隐曜大步走了进来,一向沉默的脸上今日难得露出了些许激动的表情,双眼中散发着隐隐的光彩。
“隐曜,你回来了。”清竹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正是散华背后护卫队的首领,平时一直在外面带着手下的人训练,难得回来一次,今日倒是都凑到一起了。
而时茧的重点显然在另一件事上,他站起来问道:“你刚才说的很快就能回来是什么意思?”
隐曜丝毫不顾自己平时高冷人设,哈哈大笑着,说道:“我说小姐很快就能回来了!”
“什么?”一向稳重的清竹也是心中大惊,连忙站起来问道:“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的了。”隐曜点点头,“我们这次出去可是有重大收获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咱们换个地方再细说。”
归凤阁据点中,会议室里。
众人分坐在会议室的两旁,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隐曜,那眼中包含的火热像是要吃人,隐曜不由得嘴角微抽,坐在椅子里往后挪了挪。
此时,百里炎听了千叶的消息,也是快速的前来,一进门谁也没看,直冲着隐曜而去,周身的冷冽气势一点都没收敛,若不是隐曜对这个人也算是熟悉了,就冲这气势,不拔刀都觉得自己的生命没有保障。
“说!”百里炎也不走到主位上坐下了,直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金刀大马的坐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双唇紧抿,眼中一片幽深。
隐曜此时更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派个别人来传消息才是。
他不着痕迹的再次向后挪了好几步,这才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护卫队组成就是为了小姐,而这三年间活动的主要地点都是在三途河中,一边历练一边寻找关于中庭的线索。原本三年来,虽然没收集到什么太过重要的消息,但对中庭的范围和周边环境也算是有了个大体的了解,兄弟们都感谢着小姐给他们个全新未来的恩情,自发留在三途河中,想着法子能将结界打破。半个月前,我们正在结界附近历练,碰上条活了足有百年的巨蟒,口中喷毒,皮若玄铁,很是难办。正当兄弟们要被巨蟒压死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色斗篷的人出现,我们都没看见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那巨蟒就被一击毙命,走进一看,好家伙,七寸上一道整齐的伤口,深可见骨!”
“咳!”见隐曜越说越偏,瞥了一眼百里炎那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看出来在愈发不耐烦的脸,千叶轻咳了一声,提醒隐曜要说重点。
隐曜瞪了他一眼,嫌弃道:“急什么!”
千叶无辜的眨眨眼,觉得自己内心很受伤。
“那人一袭斗篷从头裹到脚,我们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只能从身形和地上的脚印大小勉强看出来应该是个男子。他帮我们解了难以后什么都没说,就是伸手递给我了个布条,手上的皮肤特别白,一点也不像个能一击杀死巨蟒的人。给了布条,他就走了,是个高手,我们也追不上。等看了布条,我就率先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他说完,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喝茶,自己本就是较为沉默的人,这三年间虽然性子开朗了不少,可一下子说这么多话,还是觉得累,真累啊。
“这就是那人留下的布条?”众人都将视线移到了桌子上那张灰土土的毫不起眼的布料上,目光又开始火热了起来。
百里炎默默将其拿起,打开,扫了一眼,然后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眼中露出一丝的光彩来,过了半晌,众人都已经好奇到心急如焚的地步了,他这才将布条扔在桌上,起身就走,一边冷声吩咐道:“千决千叶,准备行李,明天就出发去东区!”
“是!”千决和千叶高声应道,然后凑过来看了一眼那张字条,脸色也是一喜,快速的走了出去。
程结南拿起字条,一边看一边读道:“若想救柏灵生出来,去找伊登,则事可成。”
“伊登?”奚凝有些疑惑,“伊登是谁?”
帝江也站了起来,嘴唇抿了抿,脸上似是有种懊恼般的表情,甩下一句“东区领主”后也快步走了出去。
领主之名在各地都是个禁 忌,不可被寻常人谈起,就算是各大家族的家主,也是不被允许知道的,因此一说起伊登,的确是不太了解,隐曜虽也不知道伊登是谁,他只知道自己的小姐说不定有救了,这才快速赶了回来,却没想到,那个关键人物竟会是东区的领主!
“这消息可靠吗?”清竹问道。
隐曜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去试试看。”
“说起来,这装扮,你们觉不觉得有些熟悉?”时茧摸着下巴,扭头问程结南和奚凝道。
奚凝点点头,思索了好半天,才眼睛一睁,想到了一个人:“万俟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