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叶世勋面色一怔，一时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白素心走到病床边掖一下被角，叹息着道：“听到了么？孩子们都在求你了啊……”

叶翩洲在外公外婆的授意下，也重新回到爷爷的病床边，拉着爷爷的手摇晃：“爷爷，你做手术啊，不会痛痛的！”

其实这小家伙哪里懂得什么是手术啊，大人怎么教他就怎么说，可是说出来让人格外的动容。叶世勋强硬了一辈子，此时看着小孙子期待的眼神，看着儿子凝重的表情，想到儿媳肚里还未出生的第二个孙子，心越发的柔软了。

“你们……让我想想吧，想想”

“爸！”叶少聪受不了父亲一直拖延了，口气紧绷起来。

叶世勋眸光里已然动摇，看着儿子道：“明天就给你们答复，好不好？”

父亲难得服软，他也不舍得逼得太紧，顿了顿艰难的点头。

周芷兰怀孕，需要多休息，晚上白素心留下陪着丈夫，硬是要她们夫妇二人回去，叶少聪现在除了担心父亲，还有妻子要操心，想着医院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父亲也不会有事，才带着妻儿回家。

这些日子周芷兰睡不好，这一晚有丈夫陪着，护着她和儿子在怀里，她总算是睡了个安稳觉，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床边，已经没有人影了，被子里一片冰凉，周芷兰一下子睁眼醒来，看了看太阳琢磨应该时间还早，这人起这么早干什么？

叶翩洲还睡的香甜，四肢大开，横在大床中央，很是嚣张的睡法，她看着儿子笑了笑，又想到不久以后这张床上就会有四个人了，顿觉得更加甜蜜。正掀开被子要下床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巨响，“嘭”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周芷兰愣了愣，想着屋里这会儿估计就只有他一人起来了，面色一白赶紧下床，一边冲出去一边下意识的大喊一声：“少聪！”

她冲到楼梯边，向下看去，才见叶少聪神情恍惚的坐在楼梯上，不，应该是叫摔倒在楼梯上。

“少聪，你怎么了？！”她愣了一下，扶着扶手赶紧下去，“少聪。”

叶少聪眸光涣散，里面大片的荒芜蔓延，脸色难看到极点，看着半跪在身边的人，他顿了一下才认出来，声音轻飘飘的没有生气：“刚才医院来电话，爸突然吐血昏迷，正在抢救。”

周芷兰心里也是一掉，怎么会这么突然？明明昨天还挺好的。

捧着丈夫的脸，她眸光里亦是焦急和伤痛，吞咽了几下才开口：“少聪，你别这样，走吧，先去医院。”

他像个无辜的小男孩，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周芷兰扶着他起来，自己也忍过一阵眩晕，又摸摸他身上，确定没有摔伤哪里才松了一口气。

拉着他客厅里坐下，周芷兰一边吩咐勤务员先照顾着周周，一边又给家里打电话，让母亲过来接走周周，还一边上楼换衣服，又匆匆下来。

一大清早，但是叶家在本市的亲戚长辈们都去了医院。白素心红着眼眶，看到儿子来了才开始悲伤，“少聪，你爸爸……”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哽咽的窒息。

叶少聪如今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高大的脊梁，将母亲搂在怀里轻抚，他低低的安慰：“妈，不会有事的，爸爸不会舍得就这样走的。”

叶家的长辈们也都上来劝，白素心被周芷兰扶着坐下来，她一边陪着婆婆一边拉拉丈夫的手，叶少聪回头过来看看她，嘴角居然还淡淡的露出一个笑容，“你没事吧？”

周芷兰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白素心这才想到儿媳还怀着身孕，也收拾好情绪，“兰兰，你也坐下吧。”

他们坐下没多久，手术室的门已经开了，医生鱼贯而出，叶少聪赶紧上去：“医生，我爸爸”

医生示意家属安静，道：“叶部长已经暂定稳定下来，现在送回病房里，家属探望时间不宜过久。”说完又对叶少聪示意一下，他瞬间明白过来，转身交代周芷兰陪着母亲，自己跟医生离开了。

办公室里，医生也不隐瞒了，直言道：“叶部长这次吐血，是因为食管胃底曲张静脉破裂所致，肝癌患者吐血，会造成失血性休克，还会加重肝功能的损害，造成肝功能衰竭甚至死亡，好在这次吐血情况不严重，能及时控制住。”

叶少聪听不大懂这些太专业的术语，虽然这几天他已经尽力在阅读关于治疗肝癌的书籍，但所知仍是皮毛，眉头皱一下他只是问：“医生，我爸现在还适合手术吗？”

医生点头，“现在唯有手术一条途径，否则照目前情况推算，差不多还有三个多月的样子。”

叶少聪脑子里“轰”的一声响，高大的身形忍不住摇了摇，医生后来还说了什么他已经没大听清了，脑中只是嗡嗡的坚定了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就这样走。

晃晃悠悠的回到病房，他并没有推门进去，只是站在小客厅里看着外面的景物，任由着心底的悲伤流淌。周芷兰推门出来时，见丈夫已经回来，便上前去轻轻碰碰他：“少聪，医生怎么说？”其实他这副寂寥冷峻的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情况肯定很不好。

叶少聪眨一眨眼，转头过来揉着妻子的肩：“医生说，如果不做手术，爸只剩三个多月了。”

周芷兰身形一晃，心里顿时像是几块冰冷的冰雹一般。叶少聪眸光沉痛，缄默了许久才悔恨万分的道：“我好后悔，后悔以前那样对他……”

周芷兰心情沉重，看着丈夫又露出早晨摔倒时的神情，茫然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眼眶一下子红了：“少聪，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想了。我们可以再劝劝爸爸啊对了，爸醒了，正在跟妈说话呢，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叶少聪定定的看着妻子，过了会儿才点头，两人牵着手又一起进去。

看到儿子进来，叶世勋的眸光有瞬间的光亮划过，白素心起身问儿子：“医生说什么了？”

叶少聪按按母亲的肩，道：“妈，你跟兰兰先出去吧。”

叶世勋见儿子的脸色，心里已是明白，点点头示意老伴儿出去。

屋里只剩下父子俩，叶少聪在床边坐下来，坦然毫不隐瞒：“医生说，你若是不接受手术的话，便只有三个多月。做手术的话，现在成功率可能连之前的百分之四十都没有了，但若手术成功，后期配合治疗，三五年也不是不可能。爸，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可现在我求你，做手术吧，总得让你未出世的小孙女见见你啊。”说到这里，叶少聪笑一下，口气温软下来，“兰兰总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