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的县丞叫张之新,是个年青人。能到安东这种大县当县丞,还算得到上司的看重。他在泗州最大的上司是知州石应求,欧阳诩是石应求的女婿,对救欧阳诩他也很上心。徒单高走后,他成为安东各方面的负责人。
为了守好安东城,张之新连家也顾不得回。在南城楼匆匆吃完饭,搬了张椅子上来,对着头顶一片漆黑的天空百般无聊,居然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一个年青衙役拍中肩膀,才从睡梦中醒来。
“张大人,下面来了好多人。”
“来了好多人?”张之新一下子站起,几步来到城跺前。只见在漆黑的远方,一条长长的火龙朝这边走来。虽看不清楚,拍醒他的年青衙役说:
“可能是大人他们回来了。”
“他们怎么今晚就赶回?”张之新呆呆念了一句,没过多久,队伍来到城下,让众官兵更加奇怪。
安东只有五百兵,这些兵将早就已经熟悉。下面除走上前的欧阳泉外,众士兵、包括几个穿盔甲的将领,他们谁也不认识。
“张大人,快快将城门打开。他们是从扬州赶来的弟兄,来我安东有要事吩咐。”
张之新松了口气,就算欧阳泉不解释,他也不得不打开城门。欧阳泉是安东知县,就算他不开城门,下面的官兵也不买账。
“打开城门。”
七百余人,很快进入城门。走下城楼的张之新迎上欧阳泉:
“大人,徒将军他们呢?”
“他们还是张家沟一带剿匪,我接到扬州那边的急报,不得不提前回来。”欧阳泉回答完,对跟着张之新一起来的中年谋克说:
“让城楼上的兄弟全部回军营,从现在起,城防交由扬州来的弟兄接手。大家去军营,刘将军有事吩咐。”
原本军队上的事,就算是一城最高官也难插手,在金国,军队可以不听文官的安排。可谋克连等级也没有,哪敢提出一点意见?
“我这就去通知众弟兄。”
张之新见一个年青将领带着一群人,跟着中年谋克离开,问欧阳泉:
“大人,有什么紧急事情?为什么我们在城中没得到消息?”
欧阳泉看了眼旁边几个将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张大人别多问,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家去军营,刘将军自会说出原由。”
两百个新来的士兵,很快将四城楼的城防接手。城中包括在巡逻的衙役,也被招到军营。没过多久,安东军营中的训练场,被几十道火光照得通亮。刘病愈带着十几人,从左右架着的火盆中穿过,登上点将台。
下面一百三十多人,站在宽大的训练场,显得有些冷清。在这些人的后面,还有五百个全副武装的义军。
跟着欧阳泉屁股后面的张之新,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何事。他只觉刘病愈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因为有欧阳泉在,他一直没敢朝
绑架欧阳诩那方面去想。此时见刘病愈登陆上点将台,他不由心中一紧。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到各位的身家性命。不要引起混乱、大吵大闹。也不要惊慌乱跑,大家就待在原地。”刘病愈一番警告说出,所有人都很听话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我们是山东义军,现在安东城除你们外,出去的四百兵将,多数已在战斗中死去。我们不想杀大家,只要愿意放下武器、不反抗之人,我们暂时会将他们当成俘虏。以后若是愿意归顺的,我们会当他们是自家弟兄,绝不加害。”
连番不可思议的大胜,跟着刘病愈来的义军,就算是新兵也非常镇定,连武器也没人举一下。在各自都头的指挥下,很平静地分散左右,将这一百几十个官兵包围。
所有官兵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大半人看向在刘病愈不远处的欧阳泉。张之新也在欧阳泉旁边,他周围是刘病愈的亲兵,一点没敢乱动,还未回过神来,欧阳泉站出来:
“刘将军说得不错,愿意受俘、归顺之人,他们绝不加害。现在这个情况大家已经看到,不听话、妄想反抗之人,下场就是个死。山东义军来了,泗州很快会落入他们之手,再不是金国的地盘。为了各自的性命,大家没必要为金国尽忠。”
“我愿受俘,”一个年青士兵将手中武器扔下,快速跑出队伍,被围住他们的义军接住。连绑都没绑他,只是收了一遍他的身,让他规规矩矩站在面前。
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被四五倍的兵马包围,反抗绝对难逃一死。很快出来受俘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四十几人,包括那个中年谋克。
中年谋克一脸苍白,扫了一眼四周,鼓起勇气站出来问:
“我们是金人,你们真不会加害我们?”
“绝对不会,”刘病愈肯定回答:
“无论金人宋人,愿意受俘,甚至愿意归顺的,我们都欢迎。我山东义军从济南打到沂州,想来一些人听过。除城中官将,我们绝不查抄问罪其他人。包括金人大户、商人,我们会一视同仁。”
中年谋克再无问题,低头脑袋走出最后的阵地。很快所有人全部选择受俘,张之新走到刘病愈面前,扑通一声向他跪下:
“将军,我也是宋人,愿归顺义军,在将军鞍前马后尽一分力。”
刘病愈原本不想接受城中官员投降,他们初来泗州,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有本地官员相助,可以让他们快速管理好这里。欧阳泉这种从宋投靠到金的小人,绝对不可信,他没有拒绝张之新:
“起来吧!待会我问你一些事。”
……
安东城风雨不惊和平解放,城中百姓全都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大家见城门还未开启,城楼上下全是些陌生的官兵。很快从这些官兵嘴里,知道安东城已换主人。
“大家放心,我们是山东义军,绝不迫害大家。只是城中目前尚有些事情处理,两天后,才会
打开城门,恢复大家的正常生活。”
有许多人还不知道山东义军的处事风格,城中出现一些小小的混乱,很快被义军平息。没过多久,南城门打开,宗庆带着在马家沟的百多人到来。
外面的查抄仍在继续,在安东城军中主营中,刘病愈正在听取张之新汇报:
“欧阳家在虹县、安东皆有不少产业。安东的安东米行、苏杭锦绣和两间赌坊,皆是欧阳家的产业。”
开始张之新投降,还抱着有一天能溜出城,去虹县通风报信的想法。他投靠后,刘病愈让他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投靠山东义军的保证书,一篇是写金国无道的檄文。并在众官兵和不少百姓面前,当众宣誓加入山东义军,念出自己那两篇大作。这番搞下来,就算他能逃到虹县,等待他的也只有铡刀。
所以张之新不得不全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为了讨好刘病愈,他挖空心思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包括欧阳泉家的产业。
刘病愈点点头:“这些我们都要查抄,城中的青楼有几家?”
“两家,”张之新有些奇怪,刘病愈为何对青楼感兴趣,没敢问他:
“万花楼和烟雨楼,万花楼最大,那里有几十个风尘女子,其中不乏才貌较为出色之人。”
刘病愈哪有心情听这些,他已经吩咐下去,遇到青楼就查抄。将这些人带到军营来,他审问过,遣散众人,发放银两作为路费和生活费。他不一定要在这上面找钱,只想帮帮那些苦难中的女人。
“青楼虽是文人雅士风流之地,但也是藏污纳垢之所。许多女人绝非自愿去那里,多数是被生活所迫,有些甚至是强买强卖来。既然被我们碰上,这些人不可不管。还有一些人,从南边来安东卖身为奴的多不多?”
张之新人虽年青,脑袋瓜很灵活,猜到一点刘病愈的想法。
“有不少,并不限于城中,卖身到一些乡村的都有。金军大举进攻,苦的是百姓。许多逃难来的百姓只要有口饭吃,他们不要银子也甘愿卖身。”
刘病愈长长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在平时也有,战乱时期更多:
“你下去,和马明宇一起,先从城中开始,将那些从南边卖身到各家之人统计起来。带到军营,凡不愿为奴之人,每人发放五两银子,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符合从军条件,愿意从军之人,可以加入我义军。”
“下官这就去办,”张之新没有立即出去,问刘病愈:
“将军,城中还有不少乞丐,有些行乞之人可以入伍,要不要?”
刘病愈拍了拍额头,他在安东的确看到很多行丐之人,看到不管,他难以安心:
“将流浪的乞丐也招来,暂时负责他们吃住,愿从军的都可以收留。”
张之新跟着马明宇走出军营,闵盛言从外面走进来:
“将军,我们已将那两家青楼查抄,一干人全带到军营,将军现在要不要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