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常欢知道陆夫人想问的是什么,因为她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陆战柯的手真的没有办法再恢复了怎么办。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她会很伤心很难过。
只是这伤心和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陆战柯,他的手受伤就不能再继续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那样,他也是不会开心的吧。
艾常欢眨了眨眼,将涌到眼眶的热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她扯着嘴角说道:“不管他的手能不能恢复,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永远不会变的。”
陆夫人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陆战柯:“不要说的那么好听,如果你真嫌弃他,不如现在就走。”
“我不会走的,哪怕是他赶我我也不会走。”这句话是说给陆夫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艾常欢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却固执的守着陆战柯。
陆夫人年纪大了,不能熬夜,也被送了回去。
医院就剩艾常欢和陆战卿两个人守着,相顾无言,颇有些无聊。
陆战卿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艾常欢盖:“你先眯一会儿,战柯要是醒了我会叫你。”
“唔,好。”艾常欢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想起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陆战柯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自己那么久,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现在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在等陆战柯醒,她希望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是她。
只是她很担心,很害怕,当初陆战柯守着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
难怪那个时候他问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现在想想自己的确太任性太不懂事,总是连累别人,总是让陆战柯提她担心。
现在她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该长大,不要再让陆战柯替自己担心,她也要好好照顾陆战柯,让他的身体快点恢复。
睡觉前想太多,所以睡着了之后也是梦个不停,睡得越沉梦的越深,她还想起了自己被抓被囚禁的时候发生的事。
之前一直担心着陆战柯的身体,她也没时间想太多,现在半梦半醒着,那些才刚刚经历过的恐怖事件便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她在噩梦中苦苦挣扎,无休止的虐待和殴打,还有割在脖子上的伤口,滴滴答答往下掉的温热的血液,好可怕。
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可她死死的咬住牙关,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因为,陆战柯不能来,绝对不能来。
即使再痛也忍着。
好冷,当那不知名的液体被注入血管的时候,她全身都像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能动,有个恶魔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说着,让她写信,不不不,那些都不是她的真心话。
在梦里,她死死的抠住自己的双手,不要写,不要写。
她后悔她自责她难过,所有人都在怪她,连她自己都在怪自己,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其实那些都不关她的事,就算没有她,陆战柯还是要将那些罪犯一网打尽。
没有人告诉她,她只能不断的自我惩罚。
她后来还梦见陆战柯醒了,可是他的手却再也抬不起来了,因为没有一点点力气,他说他变成了一个废人,连双手拥抱她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她抱着他泣不成声,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她似乎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陆战柯所以悲伤绝望的情绪,她是在为他哭泣。
“陆战柯,不要……”不要来!
“不要……不可以……”
“陆战柯……”
不要放弃,不要伤心,不要绝望,她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守护他。
“醒醒。”旁边有个人一直在推她,艾常欢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迷茫的睁开眼睛,转头,对上一张格外醒目的脸,张了张口,呢喃了一句:“陆战柯……”
那人蹙了蹙眉:“我不是战柯,我是战卿。”
“啊……”艾常欢坐直身体,看着周围的环境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医院里,“陆战柯呢?”
“还在里面,护士刚刚进去查房了,你刚刚做噩梦了?”他听到她一直在喊陆战柯的名字,而且还隐隐带着哭腔,他就忍不住把她叫醒了。
一个人睡着的时候的状态是最真实最没有防备的,所以表现出来的也往往是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爱战柯。
他对她的看法忍不住有了一丝改观,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讨厌。
最最重要的是,战柯很爱他。
艾常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好只是个梦。”
掌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给抠伤了,被汗水一沾,疼痛感愈加的明显。
“要不你还是去床上睡吧。”这里有空的病房,陆战卿想让艾常欢进去休息,艾常欢却执意要守住陆战柯身边,怎么也不肯走。
艾常欢摇了摇头:“不用了。”
陆战卿把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
“嗯?”艾常欢有些迷茫,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脸上竟然一片湿润,难道她在梦中哭了吗?
她把外套还给陆战卿,起身说道:“我去洗个脸。”
那梦实在太可怕了,她不敢再睡,所以打算去洗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头有些晕,她都是扶着墙慢慢往前走的,只是刚走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类似于警报的声响。
她迅速回头,然后看到陆战卿也立刻起身抓住了那个查房的护士,问:“怎么了?”
护士告诉他,陆战柯产生了术后反应,突然发烧了,她已经摁铃通知医生过来了。
艾常欢看着眼前重叠的人影,身子一晃,直直的倒了下去。
她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耳边传来呼喊声,她却什么都不想再想。
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再加上受了重伤所以才会晕厥过去,要好好休息,情绪波动不要太大之类的。
她还听到了爷爷沉重的叹息声,还有人在说着陆战柯的名字。
陆战柯……
她心微微一动,用力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
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很轻很缓,侧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也在输液。
床的隔壁,是另一张床,上面躺着的是陆战柯。
他……他已经没事了吗?
艾常欢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忍着痛把手上的针头拔掉,然后下床到了陆战柯的床边。
她多想碰一碰他,又怕打扰了他,最后只是犹豫着摸了摸他的指甲,笑着说:“你没事了?”
陆战柯还昏迷着,没有任何反应。
艾常欢痴痴的看着陆战柯,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看不够,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是不是真的没事了?她还是很担心。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陆战卿扶着陆夫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她爷爷和陆老爷子,他们的脸色都非常的沉重,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她还看到陆夫人的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艾常欢心下一紧,瘦小的肩膀抖了抖。
“小欢,你醒了?”艾老爷子一眼看到已经起来了的艾常欢,急忙奔了过来。
听说艾常欢突然晕了过去,艾老爷子差点没吓死,这可是自己老艾家唯一的一根独苗了,要是再出点什么事他可怎么办啊。
看着好像突然老了许多的爷爷,艾常欢眼眶也立刻湿润了:“爷爷,我没事。陆战柯他……”
艾老爷子的脸僵了僵,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最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
艾常欢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她转头看向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眼中带着几分祈求:“求求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希望从他们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陆夫人撇开了脸,眼角一阵阵的泛红。
她又看向陆战卿,等待他的答案。
陆战卿的眼眸垂了下来:“昨天你晕过去之后,医生立刻对战柯进行了第二次手术,可是……很不成功……他们说……战柯……”
陆战卿这样冷静沉稳的人,此刻都有些语不成调。
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继续说道:“医生说,战柯的手,有可能不会好了。”
意思就是,陆战柯的右手要废了,再也抬不起来,再也拿不起枪,再也不能做任何的事。
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艾常欢身子一软,直接从床上滑跌到了地上,嘴里一直呢喃着:“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你们骗我……陆战柯他明明还好好的……他那么厉害,你们知道吗?他能背着我奔袭八公里,却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他一个人可以单挑几十个,他还说要教我军体拳……他是最厉害的枪手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击败他……没有人!”
转瞬间,却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