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立刻起身,她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也不怕人来查证。
幼燸带了四房十几号仆婢来,跪在堂下,乔玮让幼烩领着去看,然后将钱氏带进来,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她指认的是哪一个。
然后又让幼燸带着五房那一日接待过或是目睹过四房送还贺礼的下人,连同门房和乔母身边服侍的两个老媪也都唤来。
幼燸和乔家长房的仆婢先是将五房的仆婢一个一个隔开,然后念到了名字才放进院子里来指认。指认之后也是全部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彼此之间都必须隔开,不给他们彼此之间任何可以串通和遮掩的机会。
如此一来,才能保证他们所指认的事实可靠。
每进来一个人指认,卫老夫人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老夫人问她是什么人,为何从未见过,是谁要她将贺礼退回来了,可那老妇说五房本也不算体面,也不必体面的人来回话,她这个在外院里负责洒扫的粗人就能应付。还说老夫人的贺礼寒碜,预备的那些摆件都是些陈旧小物件、不值钱的东西,也亏得老夫人拿的出手。”乔母身边的老媪将那日四房仆婢来叫骂的话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还原了出来。
亲戚之间送的贺礼,自然不需要太过贵重,大多也都是些样子精巧的摆件、布匹或是首饰,都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取祝福新婚夫妇琴瑟和鸣、瓜瓞绵长的好寓意罢了。
有时候长辈们也会送一些嫁妆里的旧物,越是旧的东西越好,算是不分内外、寓意传承的亲近之意。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气不过要下人们打她,可她说老夫人唯一能摆架子的也就是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于是还骂了细君,说细君自小就粗鄙无用,如今做了侯夫人也没记得提携娘家,说老夫人白养了细君这么大,半点好处也没得到不说,还白贴了女儿出去,叫五房连样拿的出手的贺礼都没有。
还骂了姨娘,说是正头娘子也不做,低着身段要贴去周家做妾,说老夫人眼皮子浅,埋没了乔家的门楣。”
总之是乔母在意什么,就往什么事上使劲骂。
可不就是正戳中了乔母的心病,果真一下子就把人给气病倒了?
卫老夫人听着这些污秽之语,连道这样的话绝不可能是四房之人授意。她管家这么多年,约束底下的人也是严厉,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有规矩。
这样的糟污之话绝不可能是她们房里的人能说出来的。
待所有人指认完毕,跪在一旁的钱氏终于适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里正和夫人可能信妾身了吗?妾身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没半句说谎。”
若是五房的仆婢指认的人与钱氏指认的人不同,那便证明是钱氏在扯谎。可几乎所有五房的仆婢指认的都是同样的两个人,那么是事情也已然明了,钱氏方才所说的话,大致都是真的。
乔瑞听到这里也是松了一口大气。卫老夫人此时的脸色已经沉得快要能挤出水来了。她没想到一辈子谨慎持守、兢兢业业治理内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跌了一跤、丢了大份,她正要开口为自己再辩解几句,却被里正给打断了。
里正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轻咳了一声,故意怒道,“既然是四房的不是,那此事也该有个交代,这个仆婢……发卖了吧!”
里正看向卫老夫人,眼神也是颇有深意,当然心里是极其不认同卫老夫人办的这个事情,说起来也是十分不地道。
可以卫老夫人多年的品行和资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伤了一家子的和气。
仆婢们惹出来的事情,自然由仆婢们自己承担后果。
被指认的杨婆子这好似才知道怕了,跪在地上磕头哀求,求里正不要将自己发卖。
这个杨婆子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可却也不是府上有资历的老媪,
“这就发卖了?”乔玮不得不质疑里正的这个决断实在是太过于草率,“叔公难道就不再审下去了?”
里正觉得这个侄孙女实在是有些难缠了,但他还是耐下性子道,“你阿母病了,就要静养,难道为了几个仆婢惹出来的事情,还要在这个家里喊打喊杀的吗?
既然是四房的不是,往后你阿母的事情,四房自然是当仁不让,头一个该出人出人,该请医官请医官,该出钱铢出钱铢,不会再有二话。”
“叔公以为只是一个仆婢以下犯上的事情,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倒是四伯母说得有些道理,本朝律例,凡奴籍以下犯上者,处杖六十、其子女杖三十,罚没所有家产充入公家。
如此重的刑罚和代价,我倒是不信,区区一个仆婢竟敢如此拿着一家的身家性命来赌,干一件于她毫无好处的事情。”乔玮环视一圈坐在厅内的人。
她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会喜欢干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有人失利就一定会有人得利。
四房和五房之间毫无利益之争,又在办喜事的日子里闹出事情来给人添堵,若是乔瑞没有那么软弱,当日就把事情闹起来,四房又要如何收场?
卫老夫人感激地看向乔玮,没想到今日会相信自己,还能为自己说两句公道话的人,居然是这个平日里都没太多交集的侄女。
“大侄女说得正是,这个杨婆子甚是可疑,满嘴的胡言乱语,我瞧她说的这些话更不像是一个平日里只会洒扫的粗人能懂的。必定是背后有人教她,要她在这里挑唆家宅不宁呢!”大房的黄老夫人也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