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一株歪斜的柳树下,一男子负手而立,他目光沉静,注视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
“公子。”
“京城,如何?”
“一切无恙。不过有一事,小的认为公子应该知了。”
“何事?”
“月府私下在张罗嫁娶事宜。”
“呵呵,倒是比我想象中快。”
“还有一事,密报中说月修似要启程回京了。”
“哦,是吗?”
月修?若是他回来,京城是不是得变天了?而他的回来,也代表着曾经父辈的约定,到了兑现的时候······君璟的眼神晦暗莫名,如同夜色下的暗流。
“张叔最近身体可好?”
“很好,公子不必担心。”
“此次我离京如此之久,所有事宜还多亏了张叔。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帮张叔办事才好。”
“属下谨记。不过公子,那跟着您的女子——”
“君烨。”
“公子恕罪,小的只是担心。”
“不必担心,”君璟回身,像换了个人一般,少了些平常令人亲近之感,脸上一片淡然,“我深知她的为人,退下吧。”
“是。”
语毕,黑影消失在原处,只余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在河边,四周寂静一片,就像这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月婵湲,这么快便张罗婚事吗?
想起那个女子,他的目光暗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估摸着时间,君璟去敲旁边的门。这个时辰她当是醒了。
只是过了很久,都没人应声。想起昨日提醒过她的话,君璟的心霎时一紧,下一刻门被推开,“缃帙?”
床上空空如也,房间里也没人,她去哪儿了?
“君璟?你怎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君璟迅速回头,果然,她正好端端的站在门边。心中的大石方放下。
“你去哪儿了?”
“我——”
“我很担心。”
“我······”
昨日他才提醒过自己,今天她却不打声招呼就出去了,缃帙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不作声。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缃帙,对不起,我只是怕你出事。”
缃帙抬头,自知理亏的她说,“兴许我是在岛上待久了,忘了还有人会担心我,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君璟笑笑,转瞬看见她手上提的东西,他不确定地问道,“不过,那个是?”
“嘿嘿!刚出炉,热乎着呢,你赶紧吃!”
炫耀似的将包子拿进来放在桌上,缃帙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小孩子做了事等待大人表扬一般。见状,君璟自知今天逃不掉,所有的无奈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便溃败了。也罢,肉包子而已!
“你不吃吗?”
拿起一个包子,可她坐着却不动,君璟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之前吃过了,这都是给你买的!”
扫了眼桌上的包子,有些心疼地劝劝自己,会过去的!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啊?”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走。”
“此地距京城多远啊?”
“若是快马,约莫五日。”
怕他哽住,缃帙还主动为他倒了杯茶水,“京城比这里大很多吗?”
“嗯,京城乃是大陆的皇城,是天下最大的政治、商业中心。”
“这么说来,那必是繁华非常!”
君璟颔首,她忽而蹙眉道:“若是陵章陵妍也能看见,定会很开心······”
“想他们了?”
“嗯,毕竟从小便一起生活,这样突然看不见他们,倒真是有些想念······”
“那缃帙,想念南公子吗?”
“他啊,”缃帙转了转眼珠,撇嘴说:“就那样呗,好不容易逃脱了他的‘魔爪’,我自是开心的。”
“你——”
“好了,你赶紧吃吧,吃完就该上路了!”
拿包子的手一抖。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瘆得慌?
休息好后,两人启程一路向北,所过城镇君璟皆会以休息为由留下待个几日,说好的五日变成了小半个月才到达京城,而缃帙趁此机会把所有的东西都了解了个遍。
临近京城,君璟放慢了速度,在官道上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怎么,如今到了自家门外,反而不着急了?”
这段日子,缃帙已经学会了骑马,所以并未再跟他共乘。马背上的视野还是挺开阔的!
“缃帙难道不知,我一直都不着急?”
“可你在岛上,明明说······”
当时他说了家中父母挂念,才一心想要往回赶,难道不是这样的?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君璟无奈一笑,“你们那般热情好客,我若是不那样说,恐怕就要在岛上常住下去了。如此一来,家中的事务只怕会越积越多。”
想起临行前师父的交代,缃帙转了转眼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家中事务不可让亲人暂代吗?”
“实不相瞒,早年父母病故,我亦无甚兄弟姊妹。之前在岛上那样说,实是不得已。”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苦衷,这没什么,”他的爹娘不在了?那君晟——
“只怕这一回去,就再无休息的时候了。倒不如好好清净几天,趁着有缃帙陪伴。”
说到这儿,他侧首认真地盯着她,缃帙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能教出像你这般的公子,伯父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吧。”
“我爹么,他的确很了不起······”
“那,你能跟我说说伯父的事吗?”
“现在恐是不行了。”
缃帙正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城楼的‘京城’两个字赫然眼前。
“吁——”
君府外,两个公子翩翩下马,门口的守卫见了来人,立即行礼。却被君璟示意退下。
“之前你还与我说来京城君府找你,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缃帙看着眼前偌大的府邸,发出由衷的感叹。
“呵呵,这样岂不是更好。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有什么只管与我和张叔说。”
“张叔?”
“喏,那不是来了。”
话音刚落,张管家便出现在大门外,一见到君璟,他脸上的激动之色再也抑制不住,“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让张叔担心了,身体可还好?”
“好、好,老奴一见到公子,就什么病痛都没了!不过公子,怎么消瘦了许多?”
张管家瞅着他身形看了几眼,眼里都是长辈的怜爱。这也难怪,张管家自君璟的父辈起就在家里管事,对于君璟而言,也算是一位亲人了。这次他外出这么久,实是让他担心了。
“许是这几日赶路所致,无碍。”
看着这些守卫和张管家对他的态度,缃帙心想,这个君府的主人是他?如此气派,完全符合师父所说,她一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或许君璟是君晟的儿子!
“咕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缃帙愣在当场,对着君璟尴尬的笑笑,那不争气的肚子,就一定要在这种时候发出抗议吗?
“看老奴一激动,倒是忘了。这位小公子快里边请,早已备好了饭菜!”
“走吧,不然该说我亏待你了。”
君璟摸了摸她的头,一时说话倒忘了这个家伙了。
几人前后进了饭厅,里面早有一桌佳肴等着,光是闻见那香味,缃帙便忍不住了。
“来,多吃些,别饿着了。”
君璟细心为她布菜,自己倒是没动两筷子。旁边下人们看了,倒是好奇这小公子的来历,长得俊秀不说,还深得公子喜欢。要说以往,公子也带过三五友人来府上吃饭,可也没见着如此待遇。这可真是让人震惊!
反倒是张管家,见此处变不惊,既然是公子在意的人,那么他便好好相待,这样才是他能为公子做的。
“真好吃,你也吃啊······”
缃帙往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君璟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耳朵,“好好吃饭,说话不怕肉掉出来吗?”
闻言,饭厅里的仆从和张管家忍俊不禁,缃帙皱眉,“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嘛。”
好歹她也这么大的人,面子还是要讲的!
“好,不说你。来,尝尝这个。”
为她夹了一块芦笋,吃多了油腻腻的肉,再吃上这芦笋,倒不那么难受了。缃帙给他一个感谢的眼神,还挺贴心的嘛!
酒饱饭足,已是黄昏,张管家早已按君璟的吩咐,在他们回来之前收拾好了沁园。当时见信中如此说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很久。这沁园,本是君璟的生母所居,奈何夫人如今已芳逝,也不知公子如此安排有何用意,但可以肯定的是,公子十分看重这个唤作缃帙的小公子!
退了仆从和张管家,君璟带着缃帙在府中散步。
这君府也真是大,缃帙跟着走了小半个时辰,竟还是没弄明白哪儿是哪儿。
唯一明白的便是这里的景色是真的好。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还有匠心独具的小桥流水,她虽没见过其他的地方,可却深知君府‘财大气粗’!
“我还挺喜欢你府上的。”
“哦?”
“我每天都会吃很多,你府上这么大,走一圈便能散步消食啊!”
“呵呵,缃帙说话倒是风趣。”
“嗯······你能跟我讲讲伯父的事吗?”
“哦?缃帙倒是对我爹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