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心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跟着那个丫鬟入内。
谁知她刚走到影壁处,就听见院子外响起一阵声响。
不多等,便见一个形相清癯,萧疏轩举的中年男子身穿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快步走了进来。府中的下人见他进来,齐齐行礼:“老爷。”
秦心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男子竟是自己阔别十五年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秦濂。
秦老爷虽然人到中年,可是看着依旧风姿隽爽,湛然若神,若不是知道他的人品低劣,饶是秦心心这个在前世见惯了美男子的现代人也免不了要夸他一声帅大叔,只被他轻轻一瞥就有一种叫人心跳加速的感觉。
由此也可知,他年轻时该有多帅,因此自己的姥爷和曹家那位遇人无数的中丞大人都叫他的外貌欺骗去了,接二连三将自己的爱女赶着嫁与他,也难怪先帝会点了他做探花郎,文章水平不知道,就是光一罩面就叫人心情愉快。
真是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原先秦心心还有心怀侥幸,抱着万分之一的念头,对于这个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爹有些怀疑,万一搞错是搞错了呢?万一是秦家认错人了呢?
可如今见了秦濂她也只能真的认命了。原因无它,自己和他竟是长得太像了,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只不过邺国女子以柔弱为美,因此秦濓的五官长在他身上是名士风流,恰到好处,但这长相到了秦心心的脸上就有些女生男相,过于英气了。
秦濂见到众人都对他行礼,只有一个面生的年轻女子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心中已然一动,再仔细观察发现五官依稀有点眼熟,再想起下人的禀报,顿时明白过来,秦濂沉吟片刻,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去老太太房中吗?”秦濂对着秦心心说,“一道走吧。”说着也不等秦心心回答就走到她前头去。
秦心心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一想到现在不是翻脸的好时机只能任命跟上。
三进门的院子说实话并不大,秦濂原本特意放慢了脚步想等一等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儿。但他一回头,发现这个女儿已经不紧不慢,十分闲时的跟了上来,再一想原因,低头看了看秦心心半露在外面的大脚,不觉也叹了一口气:罢了....和她娘一样上不得台面....还是早早送走,省得养久了生出感情反倒不美。
秦心心自然不会晓得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这个便宜爹就脑补了那么多东西。没一会儿他们过了抄手游廊,到了老太太居住的荣安堂。
原本应该芍药先进去禀告,秦心心估计自己又得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能进去,但这一次她和秦府的男主人一块到的。
也不用芍药通传,秦濂自己大步一迈就进了房,秦心心自然不会站在外面傻等,反正她不管怎么做,在这些人眼中都是不知礼教的乡下妞,当即也跟着进了门。
从通透敞亮的屋外一下子进到昏暗房间里,秦心心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下,才看清屋子里最上头端坐着一个两鬓斑白,面容有些刻薄的老太太,虽然如今衣着光鲜,但早年含辛茹苦的劳作在身上留下的印记还是磨灭不掉的。
再往下是个中年妇人,比起穿金戴银的老太太,这位夫人的穿戴就精致含蓄多了。秦心心虽然对珠宝首饰并不是太了解,但只看她晧腕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截翡翠镯子的水头就晓得比那位老夫人满身的金饰要值钱许多。
见到打头进来的秦濂,两位夫人脸上都堆起了笑意,但见到和秦濂一起进来的秦心心,两人脸上的笑意明显都僵硬了下,还是曹氏反应地快,先恢复了满脸的笑意:“好孩子,你就是相公之前流落在外的孩子吧?我刚想叫人请你进来,没想到你已经先遇上老爷了....”
她话说到这里,便用余光轻轻撇了一眼秦濂,见秦濂对秦心心一脸平淡的表情,便斟酌了一下说辞,又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方道:“可怜见的,在外面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好了好了,如今总算回家了。老爷你已经见过了,那位老太太是你祖母....“说到这里,曹氏顿了顿,原本说到这里便该是秦心心对着亲生父亲秦濂和亲祖母孙氏见礼的时候,可是见秦心心还是站着不动,她心下冷笑,果然是个没礼数的野孩子,可是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地笑道,“我是你嫡母....听说你娘走的早,规矩礼数什么的也都没人教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学学规矩,你不妨拿我当你的亲娘来看。”
曹氏说完,秦心心依旧不声不响地站着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这一次秦濂也忍不住咳嗽一声,吩咐道:“你这孩子,还不给你的母亲行礼道谢?要知道你母亲出身曹氏望族,她肯教你规矩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曹氏当着众人的面被秦濂夸奖,哪怕近几年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最初那么融洽,依旧免不了红了脸,自谦道:“老爷快别那么说,羞煞奴家了。”
一旁的芍药见机忙拿了垫子来,放到秦心心面前,示意她跪下给众人见礼。
但奈何秦心心依然岿然不动,神情冷淡,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太太半眯着的眼睛此时也睁开了,冷冷地朝着秦心心射了过来了,秦濂脸上怒容渐显,当即喝道:“你这个孩子,好不懂事!”
曹氏动了动嘴巴,她想起宋婆子死前差人送来信上,似乎也提到过秦心心貌似木讷呆滞....不过这木讷呆滞到底是老实蠢笨的木讷,还是为了不去大宛故意装出来的木讷?曹观音眯了眯眼睛:管你倒是是忠是奸,既然在秦府住下,总有露馅的一日,只不过如今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忙劝道:“老爷消消气,姑娘年纪还小,之前失怙无人教养,不懂规矩我们回头慢慢教就行,别吓坏了她。”
秦濂闻言便回身对着曹氏说道:“你呀,太过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