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慧馨趴在镜子前,年轻就是好啊,几乎一夜没睡着,也没有黑眼圈。慧馨侧头看看旁边忙碌的巧玉,巧玉一如往常,要不是慧馨有失眠为证,她都要怀疑昨夜听到的话是不是巧玉说的了。慧馨摇摇头,看来她的神经还是不够强韧啊,人家当事人都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她一夜没睡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连巧玉这样的丫环都对当今圣上有看法,可怕京城里对皇帝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啊。那些京中的权贵哪个不是人精啊,他们看事情固然比慧馨看得更透彻。
慧馨匆匆洗漱好跟巧玉一起往厨房去拿早饭,正巧又遇到了昨日那位照顾众位表少爷的仆妇。仆妇见了慧馨,上前道了好几番谢。
慧馨笑着说道,“表少爷们爱吃就好,我们老爷太太也是侯府的远亲,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这亲戚邻里互相照顾本就应当,哪用说什么谢字。”
那仆妇了然一笑,说道,“我看贵府老爷太太甚是年轻,京城离上港这么远,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我家老爷受太爷之命出来办事的,途径上港,知道侯爷和太夫人在此,才来特意看望。”慧馨说道。
巧玉看了那仆妇一眼问道,“这位嫂子,我看你好像不是庄子里的人,莫非跟我们一样,是几位表少爷的家人么?”
那仆妇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原是族长家的下人,有幸被族长选中被派来照顾几位表少爷。”
“那这几位表少爷是许家族里头送来的了,他们年纪还这么小就离开家,家中父母可真舍得……”巧玉说道。
“太夫人和侯爷重情义,对我们都很好,再说在这里吃得好喝得好,还有书读,只要孩子有出息,做父母的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仆妇笑着说道。
巧玉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慧馨忙弄好食盒拉着巧玉走了。
顾承志用过早饭便跟太夫人和侯爷告辞了,昨天他已经同南平侯商议好,待他们回去就马上赶往南挝上任。顾承志有了正式的公开身份,跟侯府这边来往才能更加正大光明,至于拍卖会,以顾承志县令的身份,有侯爷保举,肯定可以拿到请帖。顾承志准备带着六公子和侍卫们先去南挝,等交接工作完成再派人来接吴良娣,吴良娣这几日暂时住在侯府的庄子上。
吴良娣陪着太夫人说话,巧玉陪在一旁侍奉。慧馨跟着玉欣去了偏厢,玉欣拿了针线出来,慧馨帮着一起给太夫人做单衫。
下午午休过后,太夫人带着吴良娣去附近的寺庙上香。东南沿海,早上到中午日头最足,下午气温反而更温和,更适合出行。
寺庙在比较偏远的小山上,沿海的人大多信妈祖,这座寺庙的信众少,香火一般。不过寺里的僧人在山上开垦田地,自己种粮食,自给自足倒也洒脱自在,少了几分城镇寺庙的市侩。
太夫人应该是经常来这里,跟主持十分相熟,直接带着吴良娣进了内堂谈经论佛。慧馨则跟着人去收拾厢房,刚才太夫人说要在寺里住几日。
今日寺里除了太夫人这群人没有其他香客,寺里的僧人也不多,慧馨他们在庙里行走便没有什么要顾忌回避的。厨房人手不够,慧馨收拾好屋子后又被叫去厨房帮忙。
厨房这边正忙着,除了仆妇,慧馨还看到一位大汉在和面,而南平侯则坐在厨房小院的石桌旁与人对弈。慧馨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情况啊?
玉欣趴在慧馨耳边说,“这是蔡老爹,原来侯爷军营里的伙夫长,无儿无女无亲人,侯爷退隐后跟着侯爷到了府里,做得一手好面食。寺里的米不多,侯爷怕晚上不够吃,才让蔡老爹做些面食。”
“侯爷怎么在这里下棋,也不闲吵?”慧馨问道。
“我们侯爷平日都很随意,没什么讲究,今日天好,侯爷要在院子里玩,结果这寺庙实在太小,找遍了也只有厨房的院子里有个石桌。侯爷说这样也挺有情趣,像在军营里一群人混在一起……”
见南平侯往这边看过来,慧馨忙上前给南平侯行礼。南平侯看了慧馨半响,好像才认出慧馨一般,不过好在他没说什么便让慧馨她们自行去忙了。
慧馨晚上吃了两小碗酱面,那位蔡老爹手艺相当不错。巧玉今日要在吴良娣那边守夜,慧馨一人在房里呆得无聊,见桌上摆的笔墨纸张,忽然很手痒。揣上纸笔,慧馨在寺里闲逛,她准备找个好地方做幅画。
慧馨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到旁边的院子传来“唰唰”声。慧馨伸头看看,好像是厨房的院子,她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口往里瞧。只见几个人正站在院子里,有个身影正在舞剑,旁边的人都在看着那人,时不时还会拍手叫好。
慧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平侯的身影,行云流水般地动作带起一片片剑光,心下大呼,南平侯果然是高手啊,没想到能亲眼看到他月下舞剑。难怪像韩沛玲巧玉这样的小姑娘都会迷恋,南平侯可真是帅气逼人。
南平侯一套剑法舞毕收势,忽然转头冲着门口大喝一声“出来”。慧馨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从躲藏的墙后摔了出来,踉跄了几步好在没摔倒。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看着慧馨,慧馨很不好意思地站在院门口给南平侯请安。慧馨心下感叹,在高手面前果然没有小人物藏身的地方。
南平侯把剑交给旁边的人,接过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门口的慧馨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别躲躲藏藏地。”
慧馨硬着头皮踮着脚走到南平侯面前,再度给南平侯行了礼,抬起头来就发现周围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了南平侯和她站在院子里。
“奴婢出来散步,无意间走到门口,见里面有动静,好奇才会偷看地……奴婢不是有意打扰侯爷。”慧馨说道。
南平侯打量了一番慧馨说道,“你长大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瘦小,坐下吧,陪我下盘棋……”
“……你怎么进了圣孙府?谢家觉得汉王不行了,便又攀上圣孙殿下?”南平侯不客气地问道。
慧馨拿棋子的手一顿,落子后说道,“我进圣孙府跟谢家无关,家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侯爷刚见我时要吃惊得多……慧馨进圣孙府不过是找个暂时容身的地方,若非情非得以,慧馨也不愿做女官。倒是侯爷好惬意,隐居在南方小镇,对朝堂争斗,置身事外,侯爷真是拿得起放的下,慧馨好生敬佩。”
“富贵荣华,转头成空,太多执着,让人失去更多。承志南下带你在身边,可见他很信任你……”
“殿下信任慧馨,是慧馨的福分。慧馨既然做了司言的位子,必当尽其事,对主子忠心尽心。”
“承志将来会是大赵的天子,你能在圣孙府时就跟着他,谢家也会跟着你沾光,等将来承志得登大宝,你们谢家便有拥立之功,谢小姐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侯爷说笑了,我朝有规定,女官年满二十六岁必须离宫,慧馨只想在离开圣孙府前能觅得良人,托付终身。至于拥立之功,慧馨可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野心。一入宫门深似海,慧馨有几斤几两重,慧馨自个清楚。若侯爷担心我入圣孙府另有目的,慧馨可在佛祖面前起誓,慧馨所求其实真的很简单,只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再无奢念……”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这还不算奢念?女子七出可有善妒一条,你竟想着一双人……你真是谢家的小姐?谢家书香门第,怎么会教出有这种想法的女子?”
“慧馨是真心羡慕那些能自由自在过自己日子的人,也许是奢望吧,不过慧馨觉得值得追求,不然慧馨也不会冒险入圣孙府了。再说,一双人真得这么难实现吗?羌斥族人不是一直一夫一妻么,他们都按着这习俗过了上千年了,为何到了大赵就不行了?归根究底,不是教律习俗的束缚,是人本身,男子好色才会纳妾。慧馨相信,总能找到个不那么好色的男子的……”
“……你可知道,对于大户人家,男子若是家中只有一妻,经常会被人诟病畏妻。放在朝堂上,御史都会弹劾,在外人看来,一双人中的妻子往往就是悍妇了。你是要做悍妇?要你的相公被人骂做畏妻吗?贫穷人家,食不果腹,能说上亲事,娶上一个妻子便是祖上荫德,那些男子倒是不纳妾,你要找他们这样的吗?每日为吃饭忙碌,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吗?”
“侯爷所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也不见得人人都会这样……”
慧馨被南平侯说得心里乱七八糟地,结果一盘棋下了一半就输了。慧馨匆匆拜别南平侯,逃一样回了自个的屋子。
慧馨不愿再想跟南平侯谈的话题,便把纸张重新铺回桌上集中心神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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