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就从这个已经‘必倒无疑’的姿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人绝对不能够完成的动作。
在刚刚那短暂的一瞬，顾屿感觉自己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力，外界并没有力量将他扶起，而是他仅凭着‘自身’就稳住了身形。
顾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暗暗地操控精神还不够，已经开始要直接掌管他的身躯了吗。
真是嚣张。
经过了这么一遭，顾屿往前走的步子都迈的极为小心。
他也想过要不直接‘自暴自弃’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在他的‘使命’完成之前，总得保证他活着不是吗。
可是面对着已知的命运既定的结局，知晓着已经被掌控的现状，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刻‘做自己’的感受。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坦然的、尽全力地走下去。
往后的路，似乎容易了许多。
冰凉的水流也仅仅只是凉而已，水里也没如同顾屿预想的一般出现其他的生灵。
随着自己一步步地向前走，顾屿也不禁疑惑，这一路以来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走个过场，那未免有些太过于刻意了吧。
虽说这河水仅仅是凉，可是对于作为凡人的他来说，有些过分的凉了。
寒意刺骨。
顾屿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从书院冒着大雨也要执意跑回家见林妙的时候，林妙一边埋怨着他，眼底却是怎样都掩盖不住的喜悦，还有林妙煮的热气腾腾的姜茶……
不知道是这姜茶还是那人的笑容，似乎能将全部的寒冷驱逐。
那时候多好啊。
顾屿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想要回想起更多的细节，却只能面对着混乱的脑海。
“你怎么停下来了，这条路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不是你不甘心与平庸平淡平凡的一生，想要走上一条无上的通天歧途吗？”
“也是你自己亲手毁了那一切啊。”
“顾屿，你自命不凡，厌弃并不甘于凡间的生活，可是你现在过的真的好吗？”
哪个少年年轻气盛的时候不厌恶平凡呢，他们总以为自己的生活应当在更广阔的天地，应当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要有比天还要高的志远要有千军万马都拉不回来的孤勇。
年轻的灵魂当中似乎有烈火不断地在燃烧，直到把他浑身傲骨满腔热血燃烧殆尽为止。
世界上一共有几个英雄，英雄背后又是多少人的累累白骨。
可是，后悔吗？
他顾屿后悔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初的行事辜负了林妙而已。
他不为自己的志远后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如果能够重来，也许他们之间也是注定的分别，不过结果不会是这样的惨烈罢了。
人做出某一个选择就要为这选择承担代价。
自己这莫不是大限将至了，才突然频繁的回想起曾经的场景。
顾屿轻笑了一声。
曾几何时，这些场景都是只会出现在他最深沉的梦境里，他一醒来就要调动全部的心神将这一切忘记。
过去有多美好，他就有多懊悔。
他从来就不值得被原谅。
他应该受到惩罚的。
…………
不知道走了多久，围绕在顾屿腿边的水流消失了。
他再次踩在坚实的地面之上。
这次的地面过分的坚硬了。
仅仅是平稳地走在地面上，他都觉得自己被硌的生疼的。
…………
与此同时，林妙已经在这个破败的寺庙中躲避了许久。
她早在数月之前就从离开了山门，自己选择来到凡间的王城。
曾经就是在这里，她通过了钟山剑派的检测，来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地方。
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踏进这里，堪称是面目全非。
几十年的时间，凡间的帝王都换了好几任，王城在大陆的中部，离南海并不算近，在灾难一开始的时候这儿依然是如同往常一样的歌舞升平。
可是这样的繁华在一个被魔气感染的凡人到来之际，就会被彻底破坏。
有些修为不高的炼气期或者是筑基境修士会选择停留在凡间，当个被万人供奉的仙长，享受着繁华尊贵的生活。
终年下来不过偶尔给某位帝王算上那么一两卦，偶尔施展些不入流的法术搏得民众的眼球。
而就是这些受人敬仰的仙长，在魔灵到来之际，都率先跑掉了。
当然，他们最后谁也没能够逃过去。
经过这些年的修行，林妙在施展某些剑招的时候，一举一动里也带着某些法则的影子。
她的师傅云柳虽然曾经受过重伤目前战力不明，但是在法则的体悟当中有着极深的造诣，这些年过去林妙只是习得了些皮毛，却已经远远胜过寻常的金丹境修士。
在下山之前，云柳也将林妙叫过去叮嘱了很久。
云柳只是短暂的讲了些让她珍重的话，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教她，怎样在被魔气感染之后迅速的解决自己的性命。
到了她这个境界，又同法则有着如此多的相交的地方，其实是在被魔气入侵的那一刻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身体的异常的。
不过仅仅是察觉而已。
法则垂怜在她身上的部分，并不能消灭所谓的‘魔’。
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极端的手段将自己湮灭，不能留下一丝一毫可以被魔利用的地方。
这将是一个极为残忍的过程。
林妙学的很认真。
大陆承担不起被感染的金丹境修士的。
但是她也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魔’必然会出现。
可是他们又不能永远的呆在山门之上闭门不出。
进退两难。
似乎怎样都是个死局。
不过即使面对着死局，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尽自己的力量试图去改变些什么。
林妙一路走来，一共杀掉了数十只魔灵。
其中大多数都是由凡人变幻而成的。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曾经是低阶修士的魔灵，每一场战斗都使得她消耗巨大。
至于她其他遇到的被‘魔气’感染的植物，林妙根本没有动手，反而径直绕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