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过游射阵后,前排舍弃重甲,务必要配合上圣云端的攻击;后排调转方向就地拦截!”左臂中了两箭的廖元淳大吼着,率领正武骑冲进明月弩骑中。
高速骑射对骑兵要求极高,训练有素的明月人却没露出破绽。云泽伤亡增多,距离仍未拉近,许多愁只能放下对青骑的追击,待在原地给远处的正武骑争取时间。他修为全开,效果显著,慌乱的弩骑阵中被撕裂出一道缺口,正武骑趁机跃过,继续向北追去。
靖德目标太过显眼,冲在最前容易遭受齐射。短暂思考间他舍弃前冲,入了弩骑阵中纵马横跃,与许多愁一起攻击弩骑,减轻深入追击的压力。
陆家青骑见游射战术收效甚微,果断调转马头和正武骑战在了一起。战斗持续有段时间了,伴随着许多愁等人的体力不支,明月人数优势逐渐发挥出来。正武骑侧翼冲击力降低,虽然将明月人的弩骑杀的七七八八,但已经抵抗不住青骑逐渐形成的合围。
“四纵战列!东北方向突击!”
正武骑变阵极快,确保受到最小伤害准备从东侧突破包围,但青骑也不是吃素的,短暂混乱后补上了缺口。而后排参与不上的骑兵也没有闲着,果断向南奔去,驰援弩骑。
剑侍本就不善长骑战,靠着灵活性勉强支持;长剑的攻击范围和力度远不如马上挥出的单刀,面对成规模的骑兵冲锋,在失去大修为的支援后逐渐疲软,与正武骑分散,被青骑团团围住。
突然北边战鼓擂起,大规模步卒从东西两侧加入战场。远处旷野上竖起的云泽大旗给正武骑不少底气,虽然不知道这密密麻麻的援兵是从哪里过来的,但瞧见自己的战旗飘扬,这时候搏命一战总不会有错!
当骑兵被步卒拦住了去路,战术的意义已经不大。嘶吼狰狞,血肉死亡充斥着天地间。整个平原上弥漫着血腥味,刀刀到肉,残肢肆起。狗屁的慷慨大义,恐惧又是什么东西,理性湮没于癫狂,双方似乎早就忘了最初的目的,只要有人砍向自己那便拼死反击。
黑与白,青与银,都输给那最后的一阵红色。当空骄阳冷漠地温暖大地,沾沾自喜地闪耀光辉,全然不理会它那明媚之下的地狱。
兴许是地上的杀伐暴戾之气盈满了天地,骄阳无奈地躲进了白云中。透过云层时不时地洒下一缕阳光,映在厮杀的战场中,像是温柔的安抚,也像那有意无意的提醒:那里还有活着的敌人。
骄阳渐渐无力,缓缓向西斜去。孰胜孰负,战斗总会停止;战场,永远没有其他的结局。嘶喊声已经平静了下来,刀剑与**的碰撞还在继续。胜利者麻木地在失败者身体上补上几刀,保证死透了也不会收手,因为心灵上对残暴的渴望还在延续。
站立的只有千余人,浑身是血也看不出是哪边的胜利;唯有一身金甲的喘息,证明着那时有时无的阳光,还属于这片土地。
靖德浑身鲜血却无大碍,脱力后暂时无力站起,四名侍卫只剩下折了一臂的高公公,他遥望着战场中的尸骨,多少有些怀疑这场面的意义。
许多愁扶住丁雷,二人看着只剩数人的剑侍,一言不发。远处的副将们将廖元淳咬住敌人的头颅捡回他尸首边恭敬放好,还能站起的正武骑自发聚在一起,祭奠着这位入营短暂的千户。
作为左右战局的步卒们瘫在一旁,有哭喊的也有发呆的,也不知这一战对幸存的他们意味着什么。戴克凤草草包扎好右腿,一瘸一拐地跟着那流血的油腻光头向靖德走去。
靖德抬头望着来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妙禅褪去脏脏的锦袍,里面素净的僧袍挡住不少的杀意,他轻声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五天后配合正武骑的出城迎击,做好对明月人的拦截……为何今天就会遇到,而且是兵强马壮的明月人?”
靖德并未给出解释,只是问道:“这最后支援的步卒是谁的兵,不应该是去西面牵制神锋营吗?”
妙禅冰冷地说道:“这是谁的兵不重要,我就是想知道谁改变了战术,选择今天出城的。”
靖德回道:“朕的意思,也是宫里的想法。”
“皇帝,”妙禅转过身去,视线看着许多愁一行人,留给靖德一个后背,平静说道:“你知道是谁在牵制神锋营么,你又知道是谁在那里拼死护着京城?我也讨厌他的狂妄与无礼,可我知道他的眼界要高于你……”
靖德愤怒地望向妙禅的后背,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妙禅走向许多愁,轻声问道:“还有力气么?”
许多愁点点头,将丁雷交给圣云端,他找来两匹战马,将一握缰绳交到妙禅手里,翻身上马,向京城方向踏着无数尸体奔驰而去。
“还有一战之力的跟我回救永泽!”妙禅喊了一声,跟在许多愁身后,两人自始至终没看过靖德一眼。
靖德艰难站起,吩咐道:“高公公备马,朕也要赶回去!”
高公公咳了一声,并没有动作,待靖德再次催促,他静静地说道:“陛下,您就不要回去了……”
靖德一怔,回身看着高公公冷声道:“你说什么?”
“老奴说,上皇的意思是,您暂时就不要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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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宁还是没有忍住。
他命令北城墙上八成的兵力分别支援东西城墙后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是没那魄力彻底舍弃北面的防御,但心中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似是幻觉,他总觉得厮杀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总觉得北边传来了零落微弱的马蹄声。
厮杀声仍在那里时远时近,马蹄声却实打实地透过耳朵敲打进心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
他抽刀而立,还未喊出敌袭二字,瞧清了那不足百骑的盔甲样式,又看仔细了百骑之中的光头……
赢了?
“开城门!”当他看到许多愁后急忙喊道。许多愁和妙禅没等着城门开启,直接翻身跃起,在空中借力一次便跳上了城墙。
许多愁四下看看,感觉北城无患便跳进城中,向着南城冲去。
妙禅没有行动,对身边的付宁问道:“刘夕阳是否支持太子的继位?”
付宁心中一惊,并未回应。妙禅乜见他的表情,沉声说道:“难不成……”瞬间散发的杀气让付宁冷汗直流。
“王爷他……长公主……”
妙禅叹了一声,卸掉杀气,同样是跳下了城墙,不过是向皇宫走去。
长公主吗,至少云泽还是云泽。等到云泽改变模样的那一天,这几个老家伙也都死了吧……看不见的,也阻止不了。
无处不飞花,落入帝王家。何处帝王家,终在苍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