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晌,村里各家过了油,炸好了东西,不少都端着朝作坊送过来。
有的是炸鸡块,有的是炸鱼,炸麻叶子,炸馓子,炸麻花,炸丸子。
胭脂一直在说不要,“我们家人少,吃不着,都浪费了!别送来了!”
两个竹编筐子已经装满了。
胭脂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有些发愁的看着那两大筐子,“明年过年,我们就啥也不买了,直接准备几个筐子盆子,往家里一坐,就能收好多了!”
胭红扑哧一声笑起来,嗔了她一眼,“人家送是人家的心意,这些东西又不会坏,回头封到牛皮纸袋里,过些天也一样是酥的。”
吴大郎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咱们家要是不做,他们更有理由送过来了。”
胭脂抬头看他一眼,学着送东西的人说话,“胭脂啊!你们家没做这个,送一点给你们尝尝!”
吴大郎也接着一句,“要是吃着好吃,我再给你们送来!”
几个人都笑起来。
胭红去拿了牛皮纸袋,把麻叶子馓子和麻花都装起来,封好。
初二是走娘家的日子,虽然不想去淡家沟,但也不想留在家里等陶二郎和子昀,所以几个人拾掇了篮子,就赶着骡车往淡家沟去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陶二郎和子昀竟然还没走。
吴大郎停好骡车,见陶二郎笑着过来抱恩豪下车,伸手把胭脂扶下来。
恩豪下了骡车,就离他远远的,抓着胭红的裙子。
陶二郎笑着掏了压岁钱,“以为早点过来,你们离的近,还没去走亲戚,谁知道还是来晚了,你们已经走了。”
胭脂看子昀微微凸起的小腹,关心了两句。
子昀一脸的幸福甜蜜,“娃儿很乖,只是早上起来有点恶心,油腻的也能吃点,陶郎买了压板牛肉,吃那个没事儿。”
胭脂笑笑。
子昀还在说,“过年割了不少肉,还有卤味,鸡就杀了四只呢!家里人吃的不多,都叫我吃。我虽然怀着娃儿,也吃不太多,陶郎非得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说着自己笑起来。又拉着胭脂笑道,“大嫂和大哥明儿个也过去吧!家里的菜,我婆婆和大嫂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过去呢!陶郎对我看的紧,不让我干活儿。家里的东西都是婆婆和大嫂准备的。都想着我能生下陶家长孙呢!”
“你幸福就好。”胭脂呵呵呵。
子昀笑的更甜蜜,想到昨夜俩人恩爱缠绵,脸色红红道,“我现在很幸福!陶郎温柔又体贴,公公婆婆也都对我很好。大嫂比我大几岁,把我当亲妹妹待。”她真的是有好命,掉进了福窝里了!
晌午饭田氏做的太咸了,胭脂回来路上就渴的不行,去端了茶。
子昀捂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过来接了,笑着道谢,“家里,陶郎也准备了不少茶叶,说是喝了去油腥。我吃多点油腻就孕吐,陶郎怕我不吃东西,饿瘦了,就买了茶叶,吃完油腥的喝一杯正好。”
又不好意思道,“从我怀孕,陶郎就小心翼翼的,不让我干活儿。之前找了镇上的大夫把脉,说是有点坐怀不稳。现在连饭都不让我端了。”
胭脂看她幸福无比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在她低头喝茶之前伸出手,“这是我的杯子,我再给你倒一杯!”
子昀愣了下,看她把茶杯端走,顿时尴尬的满脸通红,“对…对不起……陶郎对我很好,啥都不让我干,茶和饭都端到屋里,我还以为……”
胭脂拿了白瓷茶杯倒了一杯子端给她。
子昀红着脸接了道谢,看胭脂的茶杯和屋里用的茶杯都不一样,尴尬的低头喝起来。胭脂的茶杯是自己画的样式,订护肤品瓷瓶瓷罐的时候一块订做,形似马克杯,外面是深粉红釉面,里面是鱼戏莲叶彩纹。茶水倒进去,有种鱼儿活过来,在莲叶荷花下游动的感觉。陶二郎看过来,有些稀奇的看着胭脂手里的茶杯,“我还没见瓷器铺子有卖的,大嫂这茶杯真是别致!”要过来看看。
胭脂瞥了他一眼,端着茶杯出去,拎了壶茶过来,“天色不早,还以为你们待不久,原来是要过来喝茶的。”
子昀尴尬的红着脸站起来,“天色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这么明显的送客,陶二郎当然也看出来了,又笑着说了一遍,“家里酒菜都准备好了,明儿个大哥大嫂可要早早过来!我们就先走了!”
胭脂朝天看了眼。
吴大郎出趟门,杨石头和吴保根就过来了,一个借走了骡车,一个借走了驴车。
等吴子晓过来借骡车,家里已经空了。
“年前就说了要借,怕扯事儿,一早就拉走了。孙举人家不是好些牛,借一头也就是了。”吴大郎看着他道。
吴子晓愣了下,“哦,那我去孙举人家借吧!”
他们明儿个要去淡家沟,只有二里多路,走走也就到了。驴车只能是借给大房使的。胭脂和吴大郎只走淡家沟一趟,再去一趟吴贵芝家也就是了。所以走完淡家沟,就在家里只管吃喝玩,等过了初五,到初六了,再去一趟河湾村吴贵芝家。
谁知李大郎和李二郎又过来,说是初二走亲戚没见到,聚在一块吃个饭,说说话儿,直接把胭脂和吴大郎接到李家坝子。
胭红没有去,家里不能没人,到处都是走亲戚的,哪个村的人都有,就送了胭脂和吴大郎出门,把大门一闩,和恩豪在家里看门。
一连几天,家里的骡车和驴车都不在家,村里的几户人家,这家用完那家接着用。
曾氏气的在家里咬着牙咒骂。
等到十五前,陶二郎又过来,约众人去镇上逛花灯市。
吴大郎和胭脂,胭红恩豪一行四个人去了县里,在南平县城过的十五。
各式各样的花灯,灯火璀璨,胭脂觉得她也跟冯仁有的一拼了,竟然想把那些花灯都挂到家里去。
等过完上元节,这个年也算是过完了。回到家里,作坊也要开业了。
胭脂看天好,把被褥都晒出来,洗了头,坐在树下教恩豪识字。
吴梅跑过来,拿着几个糖火烧,“婶子!我爹让人捎回来的糖火烧!”
他爹娘过完初八就走了,十五没空回来,让人捎了点东西回来。
胭脂笑着摸摸她的头,到屋里拿了小筐子,接了。
吴梅看恩豪在写字,就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看,挺着小胸脯道,“我现在的字已经写的很工整了!横平竖直的!”
恩豪看着自己歪七扭八的字,顿时红了脸,“刚才大姨夸我写的好。”
“你刚开始练,肯定写的不好!婶子那是让你高兴,你一高兴就学的更快了!”吴梅说完,疑惑道,“我是女娃儿,为啥也要念书啊?又不能考秀才!”恩豪现在的目标是考秀才。恩豪也不知道,反正大姨说识字好,他每次背书,大姨和娘都很高兴。
胭脂洗了手,拿了腰果酥过来,笑着道,“不管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念了书长见识,学了知识不考秀才,也提高自身的价值啊!你看作坊里每次发工钱,他们就都不识字,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只能按个手印。要是我故意把账本写错,他们也都不知道,因为不识字啊!”“可是婶子不会故意写错啊!”吴梅更不解。
背着手过来的里正笑了,“你婶子不会写错,可要是遇到奸猾之人,那骗了也只能认栽!”吴梅明白的点点头,她以为念书只能考功名。
看俩小人儿吃了腰果酥,都念起书,里正嚼了一个腰果酥,有些感叹道,“要是村里的娃儿,都识字就好了!”
胭脂眼神有些发亮的看着里正,“叔!?”
里正看她发亮的眼睛,两个大大的眸子如黑曜石般,笑看着他,“呃……丫头!你这么看我…又想出啥主意了?”
胭脂搬了小板凳坐近一点,“里正!您是村里的里正,一村之长!也就你识字有学问。村里的娃儿出不去,也没有钱跑到镇上或者县城里念书,您看,要是您教他们识字念书,不管以后有出息没出息,村里那么多娃儿,总有三五个有出息的,他们出去扬帆翱翔之际,不是最感念里吗!?”
里正愣了好一会,“你这是……”
“撺掇里正爷爷开办学堂!”胭脂笑眯着眼。
里正好一会,指着胭脂,脸上褶子都笑的皱到一起,“你这丫头…。这可不是小事儿!开办了也没几个人来学!镇上学堂还没几个人呢!”他之前也想过,就算他只有童生的功名,也算是读书人了,在村里办个学堂,教附近几个村子的娃儿识字念书。可是走访了些人家,没人愿意。温饱还是问题,哪有那个银钱供应娃儿念书。
“以前不行,现在应该可以了!”吴大郎从外面赶着骡车回来。
吴里正沉吟,“现在虽然村里的日子好过起来,可是让家里的娃儿念书……那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即便我不收束脩,笔墨纸砚,念个三五年,家里没有家底的,根本供应不起。”
“即使念个两年,识几个字也时候好的。现在村里人有了进项,有两个在作坊里的,一年辛苦些也有二十两银子,供应两个娃儿念书不成问题。”吴大郎说着看了眼胭脂。
里正神色渐渐慎重起来,要他开办个学堂,这可不是小事儿,他得好好想一想。
回到家,坐着沉思,胡媚娘叫了他好几声没听见,“老头子!你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