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日出中天时刻,却不见了太阳的踪迹。本该挂在天穹的它像是玩起了捉迷藏,调皮的隐没在了渐渐堆积的灰色云层里。四面风拂,稍稍穿透了热气的保护层,还是没能打破闻人澄空内心的焦躁疑虑。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檀木制的方桌前,闻人澄空一会借着夹菜之名大大方方的打探对面的靳迦燃,一会吃菜时偷偷摸摸的瞄一瞄左边的高婉,百思不得其解。
她还记得,那个茶色衣服的男子说的话是让靳迦燃送她们回房间,这怎么送着送着就变成了同桌吃饭呢?
而且,更诡异的是,她娘亲突然之间就好像把靳迦燃当成了亲生儿子,相反,她完全就变成了捡来的,不仅不留余地的夸他,还不留余地的损她。
“迦燃,你多吃点。这里的素斋虽不华丽,但胜在口感。离大典还有好几天,天天这样巡查,不吃饱可不行。”
“看看你,之前在边疆生活,条件比较艰苦吧?看着还没我们家空儿胖呢!”
“唉,说到这,空儿这丫头也没有什么拿手的,而你却是咱们大燕的战神,总感觉委屈了你呢。”
……
这话简直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令人伤心。
闻人澄空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恨恨的咬了咬筷子,“唰”的起身,人闪的十分的快:“娘,你们慢用,我先去佛意殿看看。”
闻人澄空一路上一边撕着落叶泄气,一边嗫嚅着自己的不满。她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屋内景象又是一番突变。
在完全看不见了闻人澄空之后,高婉收起了原本亲近热情的笑容。她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靳将军,为人母者,空儿是我最珍贵最爱的宝物,我对她没有多大的奢求,只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语气变得更加强烈,“所有的一切,终究是你们的争端。是你,是那个人,甚至是整个皇室的争端。”
靳迦燃默默的听着,不置一词。也许是对这样面具下的靳迦燃无法继续诉说,高婉略略叹了口气,原本冷硬的口气又温婉了下来,还带着一种无力感:“我们曾想让空儿远离,可如今空儿已经卷入其中,怕是再也脱不了身了。”
“我只求,若是日后,千钧一发之时,当你还有能力,可否护空儿平安?”
那双眼载满了恳求,载满了希冀,这是身为母亲为自己的女儿所做的努力。
靳迦燃看着,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他的眼中有一抹痛苦一闪而过。
他轻笑,笑声有几分嘲讽,几分悲凉,几分轻松:“夫人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答应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所处何种境地,只要我靳迦燃有一息尚存,必不会让她掉一根头发。”还是那样的语气,似乎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可莫名的,由他说出的誓言是那么让人信服。
“既如此,我高家为此一诺,必定全力以报。”高婉起身深深一拜。
高家好歹也是几代老臣,朝堂上的很多事情都瞒不过高家。她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这大燕的安宁是长久不了了,可不管这天下如何分崩离析,她总要护得她的女儿。她想了很久,身为母亲的她从来没给过她什么,现在,就让她将路铺好,给她一个安稳的保障吧。
闻人澄空原路返回佛意殿。那个和尚已经在殿中等她了,看到闻人澄空出现,便请她坐下,不等闻人澄空开口便主动说了起来:“实不相瞒,此签贫僧无解。但贫僧拿着签文去问过了皆空大师,大师有两句话让贫僧转告。”和尚的笑容高深莫测,只听他缓缓念来,“生而复生,死又未死。知世改命,难亦非难。阿弥陀佛。”
每念一句,闻人澄空的心就惊的漏掉一拍。生非生,死非死,知前世改今生,这说的不就是她的重生吗?既然那位皆空大师算的出她的身份,也定然会有其他的了解,能不能从他那里获取些别的情报呢?
心里想着,闻人澄空也就问了出来:“请问,大师现在何方?”
和尚似乎早就知道闻人澄空会问这个,他指了指另一条通向佛意殿的路,道:“大师有言,若施主相找,请移步中庭禅院。”
“多谢师傅。阿弥陀佛。”闻人澄空道谢,脚下生风般向中庭而去。
此时空中灰云已成黑云,风也有愈演愈烈之势,树叶疯狂的叫嚣着,门庭若市的般若寺也逐渐趋于平静。
闻人澄空走在小径上,内心的波动丝毫不输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