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夫人哪个不厌恶妾室?哪个又希望自己的夫君做出如沈相那般宠妾灭妻之事?哪个又希望自己亲生的子女遭遇如顾清惜曾遭遇过的那般凄惨生活?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激起了所有人内心的怨愤,更是在告诉所有人,若不是被庶妹姨娘欺压,这些年又何须忍辱求全,直到太后驾临公主府才得已翻身。
饶是沈莞乔见过惯了诸多大场面,心思活络又善于伪装的此刻面对众人那充满质疑,愤怒和鄙夷的目光也顿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慌张之下,她只能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姐姐真爱说笑,妹妹又如何能知道?
顾清惜瞧见她这慌了神的模样,心里倒是有些惊讶,看来沈莞乔对自己的名声倒是十分的看重啊!
不过想想也是,她不过是一个庶女,且父亲还是以入赘的身份才谋到今日的丞相身份,若不是庄敬公主招赘,就凭着沈弘业这资质怕是钻营至死也断坐不上丞相这个位份,就更别说沈莞乔和沈莞秀还是沈弘业与陈氏背着庄敬公主在外面偷生的,若非庄敬公主大度接了这母女三人进公主府,现在她还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又哪会有如今的风光与体面?
而沈莞乔最为害怕的应该就是别人提起她的庶女身份和她娘曾是被养在外室的难听低贱名声。
虽然这京中纳妾并不是稀奇事,但沈弘业是入赘皇家,他在外面养了小妾还生育了一双女儿,庄敬公主即便是命人打杀了这母女三人,也没有谁会说她心狠手辣,再则,这妾也是有贵贱之分的,陈氏本是正儿巴经的将军府嫡出小姐,却不自重,明媒不要偏做出与人私奔之事,甘愿堕落沦为贱妾,即便如今掌管了公主府的内权,在人前却仍是抬不起头来,就连沈莞乔虽有郡主尊贵的称呼,可因着陈氏曾经的过往和贱妾的身份,反成了笑柄。
所以,这也是为何陈氏母女为何处心积虑想要除掉她的原因之一,只要她活着,就注定她们母女一辈子都只会是贱妾和庶女,偏这母女三人心比天高,又怎愿意背负着这样不堪的身份过活?从那天在昏迷中听到陈氏对沈莞秀所说的话和前几****在琴房试探沈莞乔和沈莞秀二人的情况可以看出陈氏有心让两个女儿嫁入四大王府为世子妃,且这两姐妹都恋慕于宸王世子顾长卿。
只是,也不知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且不说身份,便是论才华容貌和性情,比这两姐妹强的多了去了,是她们太自视甚高还是当四大王府都是傻子不成?
再退一万步来讲,即便顾清惜那天跌落悬崖死了,即便沈弘业将陈氏扶了正,沈莞乔成了嫡女,又是郡主,还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可四大王府谁又会娶一个害死了庄敬公主的女人所生的女儿当世子妃?
更别说沈弘业只空占了一个相位的名头却对朝廷毫无建树,完全不像表面那般风光,她甚至在想,若是顾清惜那天真死了,以太后对庄敬公主的愧疚,沈弘业的仕途怕也是到头了,如今他还能坐在右相这位置,想必太后多数是为了她着想,必竟母亲早已亡故,若父亲还被革了官职,公主府便真的是颓败不堪,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众位夫人的目光充满了敌意,令沈莞乔如芒刺在背,难受且羞愤得难以自抑,她一向从容淡雅的神态也倾然崩塌,本来正为林若兰那番话正称了自己的心意,却不想转眼间便被顾清惜化解反而将自己给牵扯了进来,始料未及之下,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哦?妹妹也不知道?那可真是奇怪了。顾清惜一幅惊讶不解之色,明眸含了一丝俏皮,唯独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渗着寒冷。
她沈莞乔今日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对,只是这不知道三字却更显她作贼心虚。
不过,林小姐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这样,那本郡主现在便即兴为众位再弹奏一曲吧!若是不成调,还请众位不要笑话才好。虽然沈莞乔实在可恨,但毕竟现在与自己还是同为公主府的女儿,若是再继续为难于她,反落人口实,说她以嫡压庶,挟怨报复故意给庶妹难堪。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贵妃本就喜爱音律自然想亲眼目睹顾清惜是否真有此才华,至于宸王妃见宝贝女儿一开始便偏帮着顾清惜,又因着当年与庄敬公庄的一些渊源,也是乐得顾清惜扬名放彩。
席间的夫人和小姐们见贵妃和宸王妃都同意了,且心里对顾清惜是存了质疑和好奇,便连连称好。
作词谱曲对顾清惜来说其实是小菜一碟,她本身并不爱这些,可谁让她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那些曾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没想到这时候却是派上了用场,此刻她觉得真不能低估了那些写小说的想象和创作力,虽然狗血了些,但此时此刻的情景不正应了那些狗血的情节么?
思及此,她自己都忍不住感到好笑,这一想笑,便是真的笑了出来。
席间的宾客不知她笑些什么,只觉得这笑似春日里明媚的阳光,似枝头绚烂迤逦的花朵,似温暖和煦的微风,美得炫目又叫人心头莫明热烈。
顾清惜侧头寻思了一会儿,又环视了众人一眼,走向风清娴道:风小姐,不知可否借玉笛一用?
风清娴倒也爽快,将手中的玉笛交予顾清惜。
顾清惜拿起玉笛,放在嘴边先试吹了几个音符,乐器在她年幼时便是必学项目,那时候笛子,二胡,钢琴,古筝,小提琴,大提琴,甚至连箫,妈妈和外公都特意请了专门的老师教导,而外公尤爱二胡拉奏出的那种沧桑感,所以,每日入夜,她总会站在花园的香樟树下为外公拉奏二胡或是其它所学乐器。
看来,妈妈和外公当年的严格要求确实是深有远见之明,至少,如今到了这异世空间里,还能凭着当年所学为自己扬眉吐气。
笛声悠扬而起,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怡人心脾,这首曲子婉转动听,似在诉说着吹笛人无限的思念,叫人生起一种不知名的情愫,笛音袅袅,如同梦里的声音,穿过悠悠岁月,却是依然如昔,绮叠萦散,飘零流转,恍若长空里万点的花瓣纷纷飘落,将脑海中的画面点缀成一场梦境,叫人一时间分不清究意是在梦里还是在乐曲里。
待笛声落下,众人仍沉醉不知回神,顾清惜一双青葱素指在玉笛上轻抚:质地细腻,温润滋泽,水灵莹润,真是难得。
风清娴听得耳边传来悦耳的赞美之声,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毫不掩饰对顾清惜的称赞道:今日有德阳郡主吹奏一曲,却是我这玉笛之幸。
风小姐谬赞,德阳技艺粗浅,不比风小姐惊才绝艳,笛声袅袅引蝶鸟环身萦绕。德阳今日有幸吹奏一曲实乃是沾了风小姐玉笛之光,德阳感激不尽。
清秀的眉眼染了清澈的笑,顾清惜双手将玉笛托起递至风清娴面前,一派自谦。
见顾清惜不但才华出众又如此谦虚,风清娴心中对她顿时涌起一股热烈的好感,旋即柔柔一笑接了玉笛,道:郡主气度,令清娴心折。
半空中,两道视线相交,各自又是一笑。
顾清惜见她笑容不染杂质,似发自内心的情感赞誉,顿时也对风清娴有了喜欢之意,看来今日宴会之上倒是让她结识了不少好友。
她在公主府中日夜钻营勾心斗角之术,与陈氏母女纠缠不休,内心难免有些晦暗阴郁,只怕时间久了一颗心也不见丝毫光明灿烂之色,若是与顾明语,裘清莲、风清娴三人经常走动来往的话,兴许她的日子可以更怡然悠闲一些。
一个人针对公主府的一群豺狼,实在是无聊的紧,有三两个闺友似乎也是不错的。
如此这般想着,顾清惜看风清娴的眸光越发的明媚灿烂起来,风清娴似有察觉,唇角的笑容也越发的柔美。
顾清惜一曲笛音余音绕梁令在座众位回味无穷,眼下又听的她与风清娴对话中处处的谦虚礼让,更是令众人觉得德阳郡主才情无双,秀外慧中,堪称郡主之中的典范。
自此,无人胆敢在怀疑顾清惜的才华,刚才的曲谱定然是出自德阳郡主之手。
笛声缠绵,婉转悠扬,令人仿若置身仙境,实在是妙哉,德阳今日展现的才华颇有卫敬当年的风采,令本宫着实欣喜与宽慰,惜儿不愧是德才兼备,举世无双,赏!
主位上的贵妃此刻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她的声音不高但却是掷地有声,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都听的清清楚楚,大家都不是傻子,贵妃这一番话明显是在为顾清惜正名。
德才兼备,举世无双。
如此,谁还敢怀疑刚才的曲谱不是顾清惜所写?谁还敢在置疑顾清惜是个无德无才的草包?没人敢!
婴儿拳头大小润泽光华无匹的南珠由着罗女官亲自呈到顾清惜面前,此次才艺展示,顾清惜拔得头筹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