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杀声暴喝,萧然真的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好像开门的瞬间,有人手持关山刀迎面劈下,刀刃正悬在面门。
看来被蓍九霙这货夺舍也有好处,他现在不需要太凝神,就能清晰听见这些物件的声音。
“我乃煞刃关山刀,以血祭我,镇邪斩妖、诛鬼杀神,杀杀杀!”
萧然咧嘴一笑,掏了掏耳朵,又来一个要喝血的,而且比蓍九霙还聒噪。
“小九,你们神器怎么都这德性?上来就让人血祭。”
蓍九霙道:“别跟我扯一起,它和它主子一样,都是疯子、变态、丧心病狂……”
“哦?”萧然来了兴趣,“听这意思,你们见过?老相识啊?”
“我前一个主……不是,奴仆,就是它主子。”
“小九,吹牛的事咱先放放啊。它主子什么来路?”
蓍九霙说:“那疯子脑子太乱,搞得我也记不太清,他一到晚上就跑到院子里练那破刀,连人带刀一起吵吵。”
“你都记不清了?那得多久了?这神经刀也有几千年?”
萧然问完又觉得不应该,关山刀最早也就是咸丰年,他不会记错。
“嘁……”蓍九霙语气不屑,“它距今不过几十年……”
“哈哈,人家几十年就是神器,你几千年也是神器,那你白活了!”
“我……你啥都不懂!所谓神器最重要的不是年限,一在材质,二在注念,三在修持。这疯刀本就是关中名匠以天外陨铁铸造,又用千年黿精的血开锋,后来它那疯主子带着它游走江湖数十年。
“现在它刀锋上记有千年黿魂一个,人命一百九十九,阴灵三百二十七,各类精怪邪魄近千,加上他疯主子的偏执怨念,它自然封神。
“而一般凡品,只有材质和注念,再年代久远,也大多只能用黄白之物衡量价值。就像你们凡夫俗子,不一定年纪大就都是长者,老混蛋多的是!”
看蓍九霙被气到失态,萧然哈哈大笑。不过它说的确实有道理,人的德行其实也与年龄没有必然关系。
如果心中有正气、知荣辱,能修身养德、敬己利他,虽年幼也能称德高。可如果一大把年纪还言行无状、损人利己,那只能配得上一句为老不尊。
不管是变老的坏人还是变坏的老人,萧然在他的时代可见太多了。
“小九别激动,我明白了。不过像这样的神器,很多是吗?我这一天就收了俩。”
“哼,那是你命好。方圆十里,不见得超过五个。”
“方圆十里?不就整个潘家园么?这么看你还能当神器雷达用啊?”
“区区小事罢了,以后给你展示我更多本事。”蓍九霙说。
“好,今天能弄到多少尖儿货,就看你了。以后凡品卖钱,神器嘛……我自己先留着。”
他俩说话的功夫,煞刃关山刀还在一直吵吵:“来来来,难得遇知音,快过来我好好疼疼你,给我砍两刀!”
“这疯刀我怎么处理?不能一直让它聒噪啊。”萧然苦笑。
“收回刀鞘,它自然就睡着了。”
萧然拿起刀,瞬间感觉到心中一股嗜杀之意,和昨天拿刀的感觉还真不一样。
以血喂之,镇邪斩妖、诛鬼杀神,听着倒是很唬人。可现在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让它砍?自己也没打算去当个走街串巷的驱魔人。
而且这东西还开了锋,不好拿明面上显摆,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想了想,当前也只能是镇宅用了。
萧然把刀收鞘,煞刃关山刀果然瞬间就没了声音。他把刀挂在了卧室墙上,刘胜利那边也开了门。
“把门先关上吧,跟我出去遛遛。”
刘胜利赶紧冲过来,要像往常一样去搀扶。萧然摆摆手,原地来了几个空翻,看得刘胜利叹为观止。
虽然他看不懂为什么老板突然就好了,但他大受震撼。看着萧然轻盈而去,他赶紧锁了门跟上去。
“呦小萧爷,您吉祥!这是康复了?我这有刚收的青瓷,您掌眼?”
嗯,这是老金,家住兆京二环的老旗人,和二叔一直有合作。
“萧哥!好久不见了啊,我也离京大半年刚回来,没事来我这坐坐!”
这是赵二嘎,洛南省的,老家也不少大墓。和萧然年龄相仿,一直比较聊得来。
“哎呀萧大少,额(我)这下个月有一批羊脂玉,么事来额这里法(耍)。”
这是柳二姐,河西省的,和丈夫两人来京开店,据传家里有亲戚专门干倒斗的营生,货确实硬。
萧然一路走过来,点点滴滴回忆起了附近的商户和街坊,记忆也由一个个点彼此连接成了一张网。
可惜人记起来不少,货扫得却不尽人意。虽说这一路不少古董开口自报,但都年份太短,最后只收了两个不到五百年的玉壶春瓶。
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叫“宝金阁”的店,里面的声音引起了萧然的注意。
“我说两位洋爷,这可是国宝级别,歪瑞古德货,宋朝毛公洞官窑堆脂瓷。宋朝知道吧?搁古代相当于你们现在花旗国,瑞驰南波万!这一个卖你六万八千八真心不贵,不行我抹个零,六万八您老两位拿走!”
店里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耳语一番,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店。
老板也赶紧追出来:“得,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两国友好福润得嘞!下回您二老再来!”待两人走出十几步,老板收了笑容,对着洋人背影悄声道:“呸!俩老冒儿……”
一转头,看见门口的萧然,他一时愣住了。看见老板的脸,萧然也愣住了。
油光闪闪的大背头,满脸写着市侩的尖嘴猴腮,咧开的嘴里那颗大金牙闪闪发光。
一股记忆瞬间冲进萧然脑子里——就是这孙子!外号大金牙!拿着个赝品充汉瓷,趁萧然喝多卖给了他!
“呦……萧爷……您,您出来啦?”大金牙一脸怯意打着招呼。
“出你大爷,爷就没进去!”
萧然冲过去,一把拎着大金牙的领子,轻轻一提,大金牙竟然双脚离了地。
这一下子,大金牙、刘胜利,还有萧然自己都愣住了。没想到洗髓换骨之后,自己竟然怪力如斯。
周围三三两两的闲人,瞬间变身围观群众,伸着脖子看热闹。
萧然赶紧稍微泄力,把大金牙放下来一点。一来他不想当众暴露实力,二来他也怕公然冲突,被严格打击了。
“萧少……萧爷,您看这怎么话说的,那瓶子当时咱都过了眼,真的是真货。肯定是那俩土夫子!趁咱喝多了,交货时候调了包!咱这交情,我哪敢坑您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不是?我正打算等您好了再登门谢罪……”
大金牙也心知利害,满脸堆笑压低声音求饶。
萧然心里暗笑,还没等自己开口,大金牙自己倒是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你倒是自己门儿清,我是为啥冲你来的。你说吧,你怎么赔我……”
“萧爷,您大人有大量,这事儿真不赖我,这……要不这么滴,我店里东西您挑一件走?”
萧然说:“呀呀个呸!你店里的东西,那能……”
话没说完,蓍九霙突然开口了:“他店里确有好东西!别急着拒绝!”
萧然一听,接着说:“那能不好好瞧瞧吗?”
说罢一松手,大金牙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又赶紧爬起来对着哄笑的围观人群摆着手:“散了散了,我跟萧少爷闹着玩儿,都瞎起什么哄啊!”
萧然进店,只见满架琳琅,竟无一声言语。不过这花里胡哨摆一屋子,倒是挺有广告效应的,回去也得给宝荣斋再重新搞搞。
“小九,你说的好东西,在哪?”
“顶上。”
萧然抬头,一面八卦古铜镜正悬于大门上方。凝神细听,确实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镇邪阴阳镜……祛魅解惑……破幻昭真……照妖邪以驱之……距今一百八十年……”
萧然喜不自胜,这不就开挂了,整个潘家园不超过五个神器,他这碰上第三个了。不过直接要,大金牙恐怕是不愿意给……
萧然看见大金牙跟进店,他拔腿就朝内室走去。
“哎哎哎,萧少爷!你这上哪去啊?”
萧然回道:“好东西肯定在屋里,当然进屋拿啊。怎么着,里面藏人啦?”
萧然一把推开内室门,屋里果然声音不少,但最好的也不过就是距今一千五百年的毛公瓷。他拿起这个掂一掂,拿起那个拍一拍,好像在水果摊挑西瓜,看得大金牙心惊肉跳。
“每一个我都喜欢,这可怎么好……”
摆弄了一会儿,看大金牙已经有点抓耳挠腮了,萧然咧嘴一笑:“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说仨条件,只要符合我就收。”
“得,您说吧……”大金牙垂头丧气。
“小爷我最近喜欢铜器,所以第一得是铜的。第二得是年头儿最久的。第三,得能拿在手里把玩。”
说完,萧然特意撇了一眼架子上的雕花紫铜酒壶,这酒壶距今五百多年。
“铜……年头……把玩……嘿!有了,你等着!”
萧然听着大金牙在外面叮铃咣啷一通忙乎,不一会儿就拿着那个灰突突的铜镜进来了。
“萧少爷你掌眼!这可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镇宅镜,足有三……四百年历史了。唉,谁让萧少爷看上了呢……”
看着大金牙那副假装惋惜的样子,萧然不得不也配合着一脸有幽怨:“唉,怎么是这么个破玩意儿啊……四百年?这回没骗我?”
“这怎么说的呢?上回也不是我骗您啊!”
大金牙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请”萧然,两人你来我往一通演戏,萧然顺势走出了宝金阁。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到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萧然让刘胜利把东西先送回店里。又得一个驱邪镇宅的宝贝,回头还是得寻么点生财的才行。
不过眼下得先打打牙祭,这几个月为了养伤,成天清汤寡水,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他四下打眼一瞧,看见不远处的“赵记卤煮”招牌,正合他心意!萧然快步走过去,却看见卤煮摊边停着一辆破三轮车,车斗里满是各种流行歌曲磁带。车边两人,都是大蛤蟆镜喇叭裤,一个白胖一个黑瘦,好似哼哈二将,在磁带堆里翻拣着。
这个场景,难道……
这难道是胡八一和王凯旋吗?这不是书里那幕吗?俩人卖磁带练摊,跑到了潘家园,然后结识大金牙,开始了惊心动魄的倒斗之旅!
所以大金牙,就是那个大金牙?!他兴冲冲跑过去,友好地问那个白胖子:“请问是王凯旋吗?”
胖子抬头,脸上有些惊讶地看着萧然,说:“侬是哪个啊?阿拉不姓王,姓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