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倩这么一晕,这场闹剧就像是缺了最重要的主角,顿时就变得毫无看点,慢慢落了幕。
当然,之后大夫也给她把了脉,证明她从未有过身孕,见状,她身旁的那个老妈子也再无隐瞒,交代了所谓的小产,不过是一点鸡血罢了。
两个小姑娘总算是洗清了身上的冤屈,想想今天当真是峰回路转,若不是田秀及时赶来,有一直坚定的站在她们身边,护着她们,瞧巩倩那副吃人的样子,好似真的要让她们偿命不可,是在骇人的很。
想到这,她们就一阵心慌,身子发软,只能紧紧抓着田秀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即使发着抖也不肯放手。
田秀只好先把人带回去,但看着乔烨词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里面满是侥幸,她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今儿这一出你就能脱得了干系,我可不信你媳妇干这事你就没横插一脚?”
“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你媳妇醒了,再一起来我屋里,这笔账我会好好和你们夫妻两清算的!”
他身子一僵,可就算是求饶也晚了,田秀深知留着这两也是个祸害,不若趁此机会一并打发了最好。
当然,也别想着逃跑,毕竟她可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周围都是自己的人盯着,房门一关,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逃。
只是她没想到这两人会磨蹭到晚上才来找自己。
彼时她都已经哄着两个小姑娘睡了觉——虽然平常她们就比较亲近自己,可今天是真的被下狠了,自回来时就一直不曾离开自己不说,这晚上同睡还是头一回。
看着两个小姑娘即使睡着了,也是彼此牵着手,乖乖的缩在自己怀里团成一团,烛光下两张相似的脸上却又同样挥之不去的阴影,田秀心里对那两个王八蛋的怒火就更甚。
听着婆子来报,她小心下了榻,没有惊醒熟睡的姐妹两,又吩咐下人仔细照看着,又是就来换自己,她穿过后堂,这才怒气冲冲的移到前面。
结果等看到老二夫妇两,她却是气笑了,“哟,这是搞得哪一出啊,你们这是窝里反啊,还是在我们这边唱的苦肉计啊?”
只见姗姗来迟的两人皆是一副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连脸上都挂了彩的狼狈模样,可见在自己走后,他们又闹出了不小的阵仗来。
但不管目的是哪一个,若想让她心软,却是白费心思。
她一脸冷漠,甚至还带着嫌弃,在乔烨词哭喊着,膝行着过来抱自己大腿的时候半点不犹豫,躲的干净,“说就说,莫动手动脚!”
“还有,小声一点,也不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吵醒别人休息可怎么办?”
乔烨词动作一顿,倒是真乖乖的不再靠前,也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老太太明鉴,今儿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全都是这毒妇一手策划,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您瞅瞅我这一脸的伤,全都是她挠出来的!”乔烨词可怜巴巴的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田秀看了一眼,当真左三道有三道,上下也没落着,活像是从猫窝里滚了一圈似的,“这悍妇竟然还敢和我动手,这日子当真是没法过了!”
“正好,您也瞧不上她,不若我一纸休书,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就是!”
一听他这么说,巩倩也不甘示弱,啐了一口,道:“我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嫁给你才是真倒了八辈子霉!”
“整日在外面鬼混,连家都不回的混球,若不是你被外面的狐狸精掏空了身子,我何至于成亲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怀过,更不会想出这么一个蠢法子!”
“现在你还要休我?好,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和你过了,大家干脆一拍两散,我也不活了,今儿就和你这个王八蛋拼个你死我活,你还我儿子!”
“等,你这个疯女人,怎么又动起手来了,你,你给我停下!”
巩倩在喊出哪句话后就扑了过来,像疯了似的拼命捶打着乔烨词,而他也是拼命反抗,一个推搡,巩倩被推着,正好撞到田秀旁边的案几上,带着桌上的茶盏都摇动不停。
“够了!”田秀拍了下桌子,喝道:“你们加起来都快到百岁的人了,怎还一点轻重都不知,学小孩打架,羞不羞!”
“要闹,回你们房间,关起门来,爱怎么闹怎么闹,少来我这里烦人!”田秀最是看不惯他们这样的人,要叫他们来就是看他们这样闹的话,那自己还不如直接找个戏班子来看大戏更有趣,“一个个都给我安分一点,若再闹,通通都给我赶出去!”
见她真的动怒,那两人立马乖乖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而田秀也因为动气,搞得自己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旁边的茶盏,只是举到胸口的时候,忽然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耐道:“罢了,我这把年纪了也和你们折腾不起了,索性也不和你们绕弯子了。”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巩倩,正逮着她拿眼偷瞧自己,又很快心虚低下头去的动作。
“......今这事明摆着都是你们两个人闯出来的祸事,假装怀孕欺瞒长辈,更有可能扰乱乔家血脉,最过分的是挑拨妯娌关系,分裂家族和陷害乔家自私,这桩桩件件,若按家规,就是把你浸猪笼都可以!”
“但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乔家一向待你不薄,你何来这么大的怨恨,又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待我不薄?您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自嫁进乔家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巩倩凄厉一笑,面上都是愤恨,陷入回忆一般咬牙切齿道:“这里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他们都嫌我笨,说我是土包子,比不得其他两位少奶奶聪慧能干,就连讨丈夫欢心这一点我都比不上大少奶奶,人家好歹是青梅竹马,至死不渝,而我呢,我一年到头见到自己丈夫的次数加起来连一个月都不够,这是要我守活寡!”
她泪流满面,转而又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同情的看了乔烨词一眼,幽幽道:“可我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般,都是受不了这个家中的偏见和歧视,说到底,我们都是被您给逼出来来的!”
“老太太您明明也是二少爷的娘,可您却那么高高在上,对他从来都是嫌弃,动不动非打即骂,但您又会为早逝的长子悲痛,也会为小儿子的事情操劳,只有二少爷,被您一直撇除在外,我从未见过有谁会如此偏心,您看看他,他到底哪里不好了,我们又是哪里不好了,就非要受白眼不成?”
巩倩控诉的声声泣血,田秀还真细细想了下,觉得若是换做是自己,老公没了,大儿子也去了,小儿子还年幼,就只剩下个二儿子,却是成天招猫逗狗,夜不归宿。就算想把家业托付给他,可他药材名字记不住几个,连家里的铺子大门朝哪开也不知道,倒是那几家花楼他闭眼都能摸着找找,一曲十八摸更是唱的婉转动听,被许多花娘因为知己。
田秀觉得,要真是自己,真是打死他都不冤枉!
可巩倩如此声情并茂,说话更是如机关炮似的收不住,以免自己此时打断她实在显得自己太过绝情,所以田秀只好以手抵额,面上瞧着好似悲痛悔恨非常,实则只是眼不见为净。
等她终于倒完了满肚子苦水,破怪破摔的喊出:“您若当真瞧我们夫妇不顺眼,不如干脆将我们扫地出门就是!”田秀直接顺口接道:“好,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什,什么?”巩倩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怔在当场,而这次倒是乔烨词反应更快一些,他立马一扫刚才沉痛哀怨的模样,疯狂摆手道:“不是的,老太太,是我自己不争气,怎么能怪您呢?”
“不论如何我都是您的亲生儿子,这就算打断骨头也连着筋,血浓于水,您,您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巩倩也一副慌了神的样子,膝行着过来,举起桌上的茶盏恭敬的捧着,劝道:“老太太您千万别动怒,我们那不过是发些牢骚,说到底还是在意这个家,一时做了糊涂事,您可不能和我们小辈计较,先喝杯茶消消气。”
田秀结果那盏茶,却是又放回原位,她一脸认真的问道:“你们不愿,难不成还是想着休妻?”
这话听在他们耳里,就不亚于是威胁了,齐齐露出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然后巩倩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低头只顾着这哭,看来是真的不愿意了。
这倒是在田秀的预料之内,虽然照她看来,既然都已经嫌弃对方到那样的地步,而且也确实不是什么良配,不早早踹了,难道还真留着煲汤不成?
可想想就是在她那个时候,离婚这两个字也不是轻易就能说出口的,更何况这个年代,本就对女子诸多不公,尤其是被给了休书的女子就相当于被人‘抛弃’,定是要受尽外人冷眼,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于是田秀想了想,道:“你若选择接了这休书,虽然是你犯错在先,但你到底做了我乔家媳妇许多年,我会给你一笔银子,和两个铺面算作补偿,如此,便是你离开也不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
巩倩的哭声静了一瞬,又继续哭了起来。
田秀:“......你既不愿,那就还是找我之前说的来吧。”
“老太太?!”
“你们也别再多说,我活了这么久,是真话还是假话倒还听得出来。我知你们心中怨愤难消,便是饶了你们这次,保不齐还有下次,且若是轻罚了你们我也没法和家中其他人做交代,只愿你们当真能够引以为戒,莫再有下一次了。”
“明日我会派人去请宗室族亲一起来见证,你既不愿待在这个家,那边分出去吧。”
乔烨词猛的抬起头,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嘴张了好几次,才又确定道:“您......您是要与我分家?”
“可我不住在乔家,又能住哪去?”
“你想去哪就住在哪,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不会克扣你的,仔细算算也该是笔不小的钱财,你拿着它,是买宅子还是买铺子做个小生意都行,总归我不再拘着你,是福是祸以后都是你自己扛了。”
后面这句话,他怕是一个字都没听到,那副神游天外的,两眼冒金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掉进了钱眼里。
而旁边的巩倩也是激动得不得了,微微弯下的背脊都在颤抖不停,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多么舍不得,其实田秀早就看到了她手掩着下面翘起的嘴唇,这会只怕是偷着乐呢。
虽然以后他们如何都和自己无关了,但还是道一句好自为之吧。
看着两人一改来时火药味十足,去时却是亲亲密密,悄声商量着自己的府邸该买哪里的最好,手牵手,头对头,活像一对偷了蜜的老鼠越走越远。
田秀又瞥了一眼自己手边的茶盏,拿起来将茶水泼在地上,对着下人吩咐道:“让人小心清理干净,再把房中的茶盏都换一遍,记着不要这种样式的。”省得她一看到就想起今天,怕是以后喝茶都不能安心。
不过总算也是了解了她一桩心事。
而分家之后,乔烨词夫妇立马迫不及待的就搬出了乔家,连乔烨赋的挽留都不听,然后直奔城东花巨资买了一处大豪宅并几十个仆人,听说此后他们出门的时候,身边也要跟着十来个仆从,高头大马,八抬大轿,大摆排场,风头十足,一时被所有人艳羡。
本来乔烨赋还想劝他们收敛一点,毕竟他们只知挥霍享受,却从不曾想过去挣钱,所谓坐吃山空,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但乔烨词却当他是嫉妒自己,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压迫,忽然自己当家做主,还被所有人吹捧,难免就有点飘飘然,所以立马就摆起了兄长的款,不仅将乔烨赋好一通臭骂,连柳娘都被带着数落的一文不值,彻底寒了心,两家从此断了往来,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互不打扰。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十年,而这时也终于到了田秀最担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