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难得的凉爽的天气。
才刚下过一场大雨,天上的云都未散尽,偶尔会从云层间隙散落几点光斑,被风一吹,便破碎成星光四溅开来,却也十分安静,不曾扰人烦忧。
而显然,这个从一开始就在自己旁边,不是像只老鼠啃啃咬咬,就是上蹿下跳,野猴子也没她这么不得安宁的人,是一点都不可能学会这份体贴的。
在田星儿又一次假装不经意路过,实则嘴里吧唧吧唧嚼着一根香蕉,就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田秀终于‘不负她所望’,怒而跳起,捉着那根香蕉就往她嘴里塞!
“你有完没完啊!”田秀吼道,“一个香蕉从早到现在,怎么就能吃这么长时间,你是连反刍也算上了吗?”
“既然这么喜欢吃,那你今天就给我吃个够!”
田秀顺手把桌上的一把香蕉全都拿来,剥了皮就往她嘴里塞,直到把田星儿嘴里填的满满的,就连脸上都是香蕉的碎末,黏黏腻腻,连声哀叫着:“不行了......真的太多了......唔......不要了......咕!”她这才肯罢手。
“不是,你干嘛发这么大火呀?”田星儿觉得自己大概有很长时间都不想再吃香蕉了,接过绿芜递来的湿毛巾擦了脸,她立马又凑了过来,半点不记仇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敢指着田秀面前空白的纸嘲笑道:“我看你盯着这张纸也好长时间了,这不也一个字都没写吗?”
她一副“哈哈,你偷懒摸鱼被我捉到了”的得意模样,当真是地主家的傻大姐本姐了,搞得田秀都觉得自己要是再和她计较,智商都要被她同化,直接断崖式跌宕到底!
于是她疲惫的闭了闭眼,正要解释的时候却看到门外的人影而闭上了嘴巴。
“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吗?”来人正是席斐,他眼睛先不动声色的在田秀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并未急着进来,而是规矩的站在那里,抬了抬手中的食盒,示意道:“前几日奴得了一些藕,做了藕粉,想让秀秀......和小姐尝尝,看看可还合口味?”
自上次之事后,田秀虽未罚他,却也下了严令,绝对不准他再靠近自己一步,后来还是田星儿这个瞧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停在旁好言相劝,加上他自己也一直苦苦哀求,比如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或是吵着闹着要以死谢罪,这之类的花招层出不穷,田秀实在被这两个人烦的不行,没过多久就撤回了命令,只是待他也比以前更加冷淡和防备。
而席斐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过这也不代表他是那种遇到一点挫折就会轻易放弃的人。
此后他虽不如以前那般死黏着自己,却也会隔三差五的来自己面前露个面,刷一波存在感,平常各种小点心和小礼物更是从未断过,以至于自己就算对他不喜,却也绝不会忘了他。
直到后来绿芜出现,见田秀不仅反常的把人留在身边,甚至还传出‘他才是家主大人真正喜欢的人’这种话,席斐这才有些急迫,开始加快了出现的次数。
不过显然前几次的失败也让他吃到了一点教训,明白以前那样行事大胆、直白只会让田秀更加害怕,所以他特意收敛了锋芒,褪下自己最喜欢的红色华服,转而换上更加保守朴素的鹅黄色外衫,头发也用同色的发带简单的束起,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就像狐狸收起了尖牙利爪,步步靠近着自己中意的猎物。
一如现在,见到田秀点头,他才走了进来,似不经意,看了一眼正坐在窗边埋头认真工作的绿芜。
他今日穿着一深墨绿色的衣衫,大气又沉稳,然,在阳光下,动作间隐隐可见片片叶子形状的暗纹,就和窗外的茂密绿灌一般,生机勃勃,一下就减少了沉闷的老气,变得华贵而有气质。
认出那样的衣料价值不菲,而绿芜不过进府才几日,哪里有闲钱置办这些,定然是勾搭上了家主大人,哄得家主大人为他一掷千金,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席斐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笑道:“我做的东西挺多,绿芜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也一起来尝尝?”
“不必了。”绿芜从账本间抬起头,客气而疏离的笑了笑,“我这还有些账目没有算完,若是耽搁了家主大人的正事就不好了,多谢。”
“倒是我不识趣了,还请绿芜公子莫要生气。”席斐嘴角僵了一瞬,又道:“以前我常听人说,有些人一旦忙起来就会日夜颠倒、废寝忘食,刻苦认真到不把工作做完就绝不会有一点松懈,着实令人佩服,只是从未有幸遇见,如今见到绿芜公子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这话听着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这人又不是头一次来,哪会不都得刺自己几句才开心,又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夸起自己来了?
不光是绿芜这么想,就连一旁偷听的田星儿都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不由把一双耳朵竖得老高,看看他到底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而只有田秀似有所感,左右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藕粉就想趁无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悄悄溜走。
可刚一动弹才发现自己腰间不知什么时候被田星儿的双臂死死缠住,紧的她根本就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脱身。
完蛋,席斐这货就是朵食人花,外表再怎么漂亮无害,可一张口绝对能把人伤的体无完肤,吞吃入腹!我现在不走,待会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心中不安加剧。
果然,在说完之前那句话后,席斐就指着绿芜面前刚翻开的账本,虽然面上露出有些同情还有些钦佩的模样,可又怎么听怎么讽刺,惊叹道:“想来这就是绿芜公子的成果吧,哎哟,都写了两行了呢,真厉害!”
“虽然结果是少了点,可是一看您的样子就知道您没少费心思,真的是太辛苦了,正所谓慢工出细活,那些动辄一个时辰就看几十本账本的人,他们怎么能和您比呢?对不对?”
“你!”绿芜红着眼睛瞪着他。
“哎呀,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而席斐则捂着嘴一副自责又得意的小模样,“不过我也是为了绿芜公子你好,毕竟咱们两个也算多年的老交情了,你的能力有多大我可是一清二楚。”
“劝你也最好早点认清自己,莫要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根本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到时候害的不仅是自己,最重要的是还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呵,你个狐假虎威,给根鸡毛就能当令箭的小妖精,不就是在秀秀身边呆的时间长一点吗?正经事没做一点,还真敢在我面前拿起乔了,看我不在秀秀面前戳穿你的假面具,把你打发的远远的!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虽然一个在哭一个在笑,却都是互不相让,眼神都粘着在了一起,就好像谁先动谁就会输似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搞得空气中都好像有小火花在炸裂,田星儿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一来,还推了旁边人一把,一副蹲在马路牙子上和人唠嗑的架势,小腿抖得贼溜。
“哇哦,还真没见过男人争风吃醋这么刺激的!诶,你说,要是他们两个真打起来了,你猜谁赢?”
没听到旁边人的回应,她自己倒先打了个冷战,一种察觉到危险的本能让她缩了缩脖子,恰好转过头,对上某人毫无感情,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一般的眼神,小腿立马抖得像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根本刹不住!
被吓的!
“不是,”田星儿摁着自己的腿,当场毫不犹豫的就给田秀跪下了,“祖宗,我给您跪下了!我又什么地方惹您生气了你直接说,别飞眼刀子成吗?”
那眼刀子唰唰的往自己身上剐,她今天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
而看着田星儿怂的不能再怂的样子,田秀冷笑一声——要是眼刀能杀人,你早就被凌迟好几百回了!
真是的,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你这么个二五眼,也不看看气氛,不知道我一直不出声,不就是不想卷入修罗场么?真是,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还我直接说?我说你个仙人板板螺丝球!你个瓜娃子,大憨批!
田秀在心里把田星儿一通臭骂,然而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先是绿芜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咬着嘴唇,泫然欲泣道:“是我不好,我不够聪明,才给家主大人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怎么就这么笨呢?呜呜呜呜......”
那眼泪说流就流,田秀都怀疑他的泪腺是不是连着水龙头,控制开关就可以的?
但不得不说眼泪对她也是真有用,所以她立马把田星儿一脚踹到一边,劝道:“不会不会,你已经很努力了,作为一个新手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在奴学会之前,家主大人能不能一直陪在奴身边?”
“诶?”
田秀愣了一下,就见绿芜依然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但更明显的是他脸上的娇羞和期待,俨然一副看着心上人的模样,娇声道:“总觉的有家住在身边就觉得特别安心,所以为了您,我也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额......”
这边田秀还没来得及回答,那边又忽然传来席斐的惊呼,下一瞬,一张绝美的脸蛋凑在自己面前,“哎呀,人家的手烫伤了,好痛哦。”
这样说着的席斐,食指却点在自己的唇边,引得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双丰满的红唇上,盈润剔透,宛若剥了皮的提子,又像果冻,里面藏着水果夹心,不知咬一口是否也是Q弹滑嫩,满满的果香味?
眼看着那双清冷的眸渐渐变得迷蒙,席斐得意的一笑,放松之下,忘记伪装温驯的声音变得沙哑又xing感。
“秀秀,你可有烫伤药,能否借来一用,我们去你的房间好不好?”
骤然变化的声线,让田秀脑中一瞬警铃大作,她猛地推开席斐,眼见着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愠怒,似乎还不满的啧了一声,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声音也是又细又软,哀求道:“秀秀,我真的好痛,再不上药的话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同样的把戏我可不会上两次当!少来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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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自觉心意坚定。
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左有席斐卖惨装可怜,右有绿芜扮乖博同情,两人把她夹在中间,各种攻势轮番上阵,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再这么耗下去,她怕是真的会坚持不住!
尤其是感觉自己的腰窝似乎撞到什么,有些硌得慌,她下意识摸了过去,就听身后席斐一声闷哼,似隐忍着愉悦或痛楚,却比平时刻意的撩拨更加撩人。
田秀脑子里一瞬间空白,又轰然炸开,什么都顾不得了,竟就这么破开两个人的防卫圈,一瞬间跑的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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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某个隐秘的角落,但笑的格外大声张扬,且一点形象也不顾的正是田星儿,而在她身边,红着脸,恶狠狠瞪着她的正是田秀。
“真是的,你笑够了没有?!”
自从两人逃出来之后,眼见着田星儿非但没有停下大小的趋势,反而笑的越来越夸张,就好笑是在嘲笑她似的,田秀越发憋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吼道:“算了,要笑你就去笑吧,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我自己去!”
“诶,等一下!”田星儿一手拉着她的衣袖,一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好了,我不笑了就是。”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起出来玩,怎么能丢下我一个呢?”
“不过再稍等一会......噗哈哈哈......不行不行,我笑的肚子都快要疼死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逃出来,而且还是惨叫一声,那么响,又凄厉非常,你说他们没有追来,是不是也被那一声惨叫给吓倒了?啊,想到就想笑,怎么办,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看着田星儿抱着肚子笑的好像恨不能在地上打滚的样子,田秀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她边踹还边骂:“没完了是不是?我要你笑!可恶!也不看看这都是谁的错啊,你这个混蛋!”
她动作粗鲁,但其实除了刚开始那一脚之外,其他的都落在田星儿的裙摆上,并未真的伤到人,直把那抹白踩得黑漆漆的再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她这才肯罢休。
搞得田星儿哭笑不得道:“所以我不是早说了,你把他们两个都收了,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才不要!”田秀想也不想的拒绝。
“为什么?这个世界可是允许三夫四侍的,还是说像你这样保守又传统的人,更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调调?”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呢?虽然见你对席斐和绿芜都不错的样子,可两人都送到嘴边了你也不吃,可见还是没有真正动心。那么其他的像阳光帅气型、傲娇美艳型、俊逸忠犬型等等,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见田星儿一副皇帝选妃的架势,掰着指头举了好几个例子,田秀微微皱眉,“怎么就感觉你这么积极,没安什么好心呢?”
“天地良心,我是真单纯的非常好奇!”田星儿举起右手,一副赌咒发誓的样子,转而又故作惊讶道:“不过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也没一个男人能让你心动的,该不会......你喜欢的其实是我吧?!”
“......嘿嘿,开玩笑的啦......”
田星儿话一出口就立马后悔,正想蒙混过去,却见田秀一直看着自己,她怔了一下,心莫名的跟着慌张起来,面红耳赤,紧张的手脚也不知道怎么放,连说话都结巴。
“你你你......你这么看,看着我做什么?”
而这时田秀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书《秘阁》二字,沉声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