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的年纪,姿容俊美,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眉宇间透着英气。
所谓长安游侠,不过是一群精通剑术、讲究义气的热血少年,其中不乏外貌出众之人。
正因为如此,在见到年岁相仿的薛牧之后,免不了一番比较,但是,眼前这位小郎君不单单是相貌俊秀,仪容气度更是令人自惭形秽。
就在众人抬眸打量之际,程齐之闻讯赶来,站在后方朝下属打了个手势,一名禁军卫士会意,抬手搭住刀柄,上前几步,朗声道:“王司丞、薛主事到,尔等保持肃静!”
“吾等见过王先生、薛郎。”
此时此刻,聚集在官署前的游侠足有百余人,声音升至云霄。
这种被人疯狂追捧、特别是被一群心怀傲气的侠客礼遇,薛牧不仅没有飘飘然,反而心生惶恐——
他只是抄袭后世名家的诗词而已,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可是,该如何解释呢?
毕竟这首是从薛牧口中传出,那他自然就成了原作者。
“诸位抬爱了,牧,愧不敢当。”
待回过神来,薛牧叉手悬于胸前,又道:“那首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当不得各位如此。”
作为文坛前辈,王勃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心中得意,但不会失了礼数,矜持地颔首回礼,同时用余光频频打量立在左侧的薛牧。
除了好奇自家贤弟的表现之外,也在心中暗暗评价: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他出身书香门第,家中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因文采出众,曾常随沛王左右,见过太多世家子弟,论仪容气度,能够超过薛牧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然而,一切都是王勃想多了,薛二郎只不过是感到无所适从罢了。
等薛牧说完,如同热汤沸腾的热闹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
一名锦衣游侠跃下马背,眉目间透着激动,扬声说道:“感谢薛郎为吾等作诗、宣扬,望您不吝赏光,前往平康坊赴宴。”
在他的带领下,站在台阶下的众人纷纷抱拳,口中重复着同样的话。
侍卫认识那个少年游侠,凑到薛牧耳边,低声说道:“薛主事,此人名为虞世帆,是左金吾中郎将的内侄,在长安游侠中颇具威望……”
金吾卫负责巡夜,经常会抓到一些犯禁之人,而这群人当中,又以藐视唐律的少年游侠为主,这虞世帆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幽狱捞人,因此,肯定会受到其他游侠的尊敬。
薛牧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此人跟中的小旋风柴进类似,能为人提供庇护——因而,人脉极广。
公务缠身,酒宴肯定是去不了,但不能直接回绝,一是因为,这么做会得罪人,二是因为,执行计划时必须要请游侠从旁配合。
于是,薛牧抬起手做邀请状,道:
“让诸位久等了,还请入内叙话,喝杯茶汤。”
请几名为首者进去商讨事情,将剩下的游侠留在官署之外,这么做比较省事,但不能表现出诚意。
因此,王勃对薛牧的提议并未阻止,反而十分认同。
不过,清道率卫士心中压力倍增,警惕地打量眼前这群游侠,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见到如此景象,虞世帆笑道:“官府代表朝廷威严,规矩极多,都把佩剑交出来吧,不要惊扰了两位先生。”
说完,众游侠纷纷将随身利器递给身侧的士卒,脸色始终如常,并没有抵触、反抗。
不远处,面色凝重的程齐之转身离去,心道:算你识趣,免得本官再出面浪费口舌。
王勃身为司丞,并没有拿捏姿态,反而一路上表现得极为热情:
“诸位请跟我来,本官已命人煮好了茶汤……”
不管怎么说,王勃也是个六品官,象征朝廷威仪,再加上那句广为流传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些游侠对他毕恭毕敬,不敢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公务。
就这样,一行百余人,穿过几间用廊道勾连的庭院,来到一处偏厅。
此处本就是越王府邸,格局依旧保留旧时的风格,阁楼、佛塔林立,且地方宽敞,根本无需担心安置不下这么多人。
待众人落座之后,几名葛衣胥吏端着茶具、火炉快步走来,其中一名老者歉然道:“司丞,还请稍待片刻。”
见状,王勃并未出言怪罪,升平司才设立不到一天的时间,许多东西还没有准备好,没必要苛责。
与这处偏厅一墙之隔的议事堂,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忙碌。
执笔吏低头书写,不良人轻声商讨,所有官吏,不论官阶大小,都在为绘制长安舆图,耗费心力。
这是薛主事提出来的建议,只要能将城南三坊的地形、建筑、明暗水渠详细标出,就可以减轻搜查时的负担,并且避免搜查时出现差错。
捕贼都尉李元康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围着桌案来回踱步,偶尔看一眼逐渐详细的舆图,提醒执笔吏有哪些地方出现了偏差。
“这条水渠于两个月前被弃用,此时早已干涸。”
“这地方不是武侯铺……”
几个不良人出声附和,他们常年在街道上维持秩序,自然清楚发生在长安城的这些微小变动。
站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中,隐约能听到嘈杂的议论声。
“薛主事。”
“薛主事。”
由于行动不便,从庭院经过、负责端水送茶的胥吏只能颔首示意。
可惜,薛牧无暇顾及这些繁文缛节,挥手示意他们别管自己,然后走到一处凉亭独处。
初识虞世帆,他对此人印象极佳,知进退、懂礼节,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提供帮助……
正当他纠结于到底该如何开口求援时,就听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薛郎,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需要吾等援手,只管说出来,定然全力以赴。”
薛牧偏头一看,发现虞世帆正站在一旁,正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