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只要沈士君开口叫林向晚的全名,就说明他是真的怒了,是她不能靠插科打诨混过去的了,不过好在林向晚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她早有准备,把头一低,林向晚做诚恳状道,“师兄不让我把他招进来,只是因为不喜欢徐云起这人么?还是有别的理由?如果只是因为觉得他人品不好,那这事儿好办,我可以替他打保票,其实他人还是挺不错的,你别看他身上乱糟糟的,但他没干过什么坏事,我们在芝加哥的时候就认识,他帮我过,我也帮过他,现在他回国,没地方去,我总不能看着他睡大马路去。”
林向晚说了一会儿,然后顿了下又继续道,“要是师兄是因为别的……那我只能说,我真没法和他开这个口。虽然是他找到我门上来的,但住进来时,他交了身份证,签了合同,给了押金,付了房租,我不能好好的就把房客给赶出去,这事儿在哪都行不通。”
沈士君被她堵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色青白交加,这个师妹的脾气他清楚,绝不是能让人随便揉捏了的,她要是认准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
他是没资格管林向晚的,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林向晚早就和他谈得一清二楚,他的所有付出,都无法有所期待,他所做的一切,为这个丫头操碎了心,白头发一把一把的长,她也……不领情……
“丫头,你这是逼师兄在你和他之间做个选择?要是我执意不同意他住在你这里,你是不是打算现在要和师兄划清关系?”沈士君觉得难过,感觉自己一片真心算是喂了狗。就算喂狗了,狗还能跟你摇摇尾巴呢,可林向晚……除了气他,就是气他。
听出他的语气不对,林向晚赶紧解释道,“怎么可能!师兄,这种话亏你能说得出口。我又不是没心肝的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徐云起就把你赶走了?就算我脑袋坏了,干出这种事情,叶楠能饶了我?小家伙不得给我撂蹶子?你不知道这星期你出差,小家伙天天念叨着干爹怎么还不回来看他,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你给他买的公仔。一听见有人敲门,他就要赶着跑过去开门,生怕会错过你!”
“你们家也就叶楠还有点良心。”听到林向晚这么说,沈士君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林向晚叹了口气,继续道,“师兄,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是怕我吃亏。其实我让徐云起住进来,不仅仅是想赚点房租,也不是因为看他可怜。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他帮我看着叶楠。”
“师兄,楚狄知道叶楠的身份了。”
林向晚的话音一落,沈士君猛地抬起头,“他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他的。”林向晚老实的答道。
“你你……林向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士君指着她,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瞒不住的,师兄。他前些日子一直缠着我,上班下班都跟着我,连我家的地址都摸清了,怎么能不知道叶楠的存在?叶楠又不是隐形的,我也不能因为怕人瞧见他,就一辈子把他关在屋子里吧。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我过够了,不想再继续了。我没欠过楚狄什么,见到他我也不。我只是害怕,他想和我争叶楠,他这个人的性格,我是最了解的,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我怕他……”
当天血淋淋的场面又在眼前闪回,林向晚不禁吸了口气。
“徐云起在拳场待过,我见识过他的功夫,相当不错。有他在家里待着,我心里就能踏实好多。就算真遇上两三个图谋不轨的,他一个人也能打发了。”
即是交钱的房客,又是免费的保镖。徐云起的为人,林向晚虽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但……人有时候就是要赌一把的。
沈士君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把林向晚的话分析一遍,发现她确实是想得很缜密了,并不是一时兴起才留男人在家,他也觉得心里舒服许多。
“你要真的担心楚狄会派人来骚扰你们,我可以替你从保全公司雇几个人,身手不在他话下。”
“拿钱请来的人我总是不放心,你出得起高价,楚狄就能出得起双倍三倍的价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一那些人贪财,被楚狄收买了,反过来帮他,我该怎么办?”
徐云起好歹和她有过命的交情,林向晚好歹也活了二十几年,自觉自己看人的眼力还是有一些的。
“而且……这两年在h市律师界,有个叫钟悦的,风头很劲,你知道吧?她是楚狄的表姐……我猜楚狄如果真的打算要和我争叶楠,他肯定会先礼后兵,到时候钟悦,一定会替他出厅的。”明枪暗箭她都躲不过,有太多的事情要她操心,想想都累。
“你担心他会打官司和你争叶楠的抚养权?”沈士君冷嗤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极浓烈得轻蔑,“他要是不怕输得一败涂地,那就让他尽管打吧。在h市的司法界和政界我们还有些朋友,钟小姐算是名声在外,沈家子侄一辈也不是个个都是绣花枕头!”
林向晚怎么会不知道,沈家的人在论资排备的政界有着极强的根系,沈士君的几个堂弟都是在律师和司法界打拼的,这些年极有建树。
“我想不到最后的关头,他应该也不会走出这一步。我只是想未雨绸缪。不想再被动,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走司法程序,应该是楚狄的最后一步棋,只要这步走了,对簿公堂之时,就是他和她撕破脸的时候。她觉得他不会这么冲动。否则他之前也不会这样忍着,走到那一步,就意味着他所有的忍耐,惺惺作态,都白费了。
沈士君对林向晚招人进家的不满,被她这么一打岔,就都给打没了。他也顾不上再去计较徐云起的身份,心里谋划着该如何应对楚狄,人就起身到了门口。
林向晚在他走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关上门,转回身,看见一脸戏谑的徐云起靠在墙上,抱着双臂站着,满眼都是看了好戏之后的满足。
“以后不许再招他。”林向晚坚起一根手指头,在徐云起面前十分蛮横的指指点点头,“听到了没有?”
“房东,这条要写在租户手册里么?”徐云起笑了笑,一偏头,错过了林向晚的手指头。
“对!一会儿就写上!违反了要扣钱!!犯一次扣一百,犯两次扣一千!”林向晚炸毛道,徐云起平时绝不是个刻薄的人,但他今天对待沈士君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那如果是他招我呢?”徐云起看似无害地追问了一句。
林向晚翻了个白眼给他,“我师兄才是不那么无聊的人。”
“那我就那么无聊?”徐云起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没想惹他。倒是他,觉得我不是好人。别说你没发现。”
林向晚语塞。徐云起说的是事实,沈士君这样出身的男子,就算平时看着再温和宽容,其实心里仍是极高傲的,要不是他猪油蒙心瞧上了自己,别说是一个林向晚,就是十个百个,成堆儿的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抬眼皮看一眼。
“师兄只是……”林向晚叹口气,郁卒道,“在美国的时候,我最苦逼的时候,都是师兄帮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明知道不能给他什么,还放纵自己享用他的好,然后再昧着良心告诉自己,那都是他乐意的。”
可若仔细想想,有哪个男人乐意把自己变成一老妈子?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问她吃好了没,喝好了没,药按时服了没,就算不能在身边守着,也必定会一天一个电话,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在他眼里,她是世间最美丽的存在。她这样肆无忌惮,也不过是仗着他喜欢她罢了。
若有一天,他不喜欢她了,那她……也就和寻常的女子没有半分区别了。
“听你这么说,他倒不像你师兄,更像长兄了。”
“有区别么?”
“长兄如父。”
“……”林向晚无语,和着这些年沈士君不仅给叶楠当了爹,也顺便给她当了?她什么时候和叶楠一个辈分了?!
“徐云起!!你骂人不吐脏字啊你!”林向晚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男人调侃了,立刻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
经过这一次拜访,沈士君是不再反对徐云起留在林向晚家里,可相应的,他也增加了拜访的次数,以前一个星期里只是周末才会来林家陪叶楠玩,现在差不多天天下了班,他就会来林家报道,于是,林向晚家里的晚餐,经常都是一片硝烟弥漫。
徐云起总是很良善的说,他不是故意要和沈士君做对,其实他是想和他成为朋友的,可每一次的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两个腹黑能成为朋友?林向晚冷笑,那就见了鬼了。
他们俩个在一起,唯一的乐趣,或许就是比谁的肚皮更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