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五与野猪面对面亲密接触的时候,他也怕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长相还是如此恐怖,他只是在很久以前分到过一小块猪颈肉,那种让他在睡梦中都能流出口水的香气,让他永生永世也不能忘。
成年的野猪,有两百多斤重,稍一用力就能把一个男人顶翻,更不要说是小小的行动不便的贺小五,贺小五手里抓着一枝干枯的秸秆,被野猪通红充血的眼睛一瞪,立刻全身打颤,他颤颤巍巍地向后退着,每退一步,野猪就哼着粗气向前逼近一步。
小五想哭,但生为男孩子的尊严让他没办法哭,于是他忍着两泡眼泪,装腔作势的拿着秸秆在面前挥舞了几下,想把野猪吓走就算了。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野猪非但没走,还因为他的动作受到了挑拨,愈发的愤怒。
林向晚赶过来的时候,小五已经开始嚎叫着奔逃,但因为他的腿脚不利索,眼看着就被四肢强健的野猪撵上,林向晚心里一急,从地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过去。
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野猪肥硕的头上,这个庞然大物顿时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地把头扭了过来……
林向晚尖叫一声,喊了一句,“小五,快逃!”转身撒丫子就跑,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得如此迅速过,可饶是这样,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野兽愤怒的低吼却越来越近。
就在林向晚几乎感觉到野猪粗长的獠牙已经顶到自己腰眼的时候,她的耳旁突然炸开了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嗥叫,回头疯狂地冲进玉米地里。
楚狄扔到手里的双筒猎枪朝着林向晚奔过来,林向晚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面色焦急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在她身上摸摸索索地,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巨大的枪声使她的暂时性耳聋,她觉得天旋地转,脚一软就倒在男人怀里。
楚狄死死地抓着林向晚的手臂,在确定她身上没有出血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弹孔时,总算松了口气。
这杆猎枪是他从猎人家里不问自取的,彼时他正在和村长家和村长和几位村干部聊免费赠药的事情,远远地瞧见莫洛洛像是山猴子似的窜过来,大呼小叫地和他们说了野猪的事情,县长当时就从椅子里弹了起来,直说胡闹,楚狄虽然不知道野猪的厉害,但看见县长的脸色都变了,也知道这事儿有极大的危险,再一听林向晚还在那里,立刻就坐不住。
离村长家不远就是猎户家,猎户出门打猎去了,只留了小儿子看家。
在村长询问小猎户会不会打野猪的时候,楚狄已经一眼瞄上了墙上挂着的双筒猎枪。
猎枪有些年头了,因为疏于保养枪筒里生了层厚厚的铁锈,这样的枪用起来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走火伤人。
楚狄也是玩过枪的主,怎么会不明白这点事儿,可是事情一关系到林向晚,他就没办法保持冷静,趁着村长和小猎户交淑的功夫,楚狄就把猎枪摘下来,朝着玉米地的方向跑过去。
林向晚懵懵地看着楚狄焦急地和自己说着什么,然后他像是意识到了她现在正在暂时失聪,就把她放到一旁,用手轻轻的揉着她的耳廓,就在此时,从玉米丛里钻出另外一人。
男人赤裸着上身,身上用墨色纹满了图腾似的刺青,他手里紧握着一柄半月弯形的砍刀,刀刃雪亮。楚狄见到他,就放开林向晚和他说话,男人皱着眉头听他讲完了,然后十分鄙夷地瞧着他手中的猎枪,楚狄笑了笑,把猎枪抛开,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昂贵的名牌衬衫下,是男子粟色的坚实有力的胸膛,虽然不似对面那个男人一般肌肉纠结,但从他身上的伤痕也能看出他曾经历过刀剑的洗礼。
男人上下打量了楚狄几眼,似乎是在验证他身上的伤疤是否是真的,然后他扭头向旁边吆喝了一句,有人立刻奔过来,递给楚狄一把砍刀。
楚狄回身,轻轻的拍了拍林向晚的肩头,然后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林向晚看到他的唇一张一合,他说,等我。
随即,楚狄跟着男人钻到了玉米地深处,而林向晚则被后来赶过来的沈士君拉了出来。
玉米地外的田梗上已经满了许多人,人们时而欢呼时而沉寂,一双双地眼睛紧紧地盯在玉米地里,追赶野猪的男人们逐渐地从各自为战变为集体做战,他们口中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把包围圈缩小,野猪烦躁地四处突击,却没能成功。
突然间,人群里爆发之一阵热烈的叫好声,听在林向晚耳中,就像是闷锅炒豆子一样,她想过去看看究竟,被沈士君一脸怒意地扯住,当头赏了个爆粟。
林向晚老实了。
一直到晚上村子里燃起篝火,林向晚的耳朵才恢复了正常的听觉,巨大的野猪被剥皮去刺之后,生成了几大块,架在熊熊地烈火上烘烤,扑面而来的烤肉香气让在场的每个人不管男女老少都趋之若骛。伸长了脖子一脸憧憬的模样。
林向晚坐在人群里,和小五肩并着肩,因为而发现野猪有功,所以两人面前都摆了一块巨大的猪腿肉,小五吃得满嘴流油,这大概是他自出生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林向晚瞧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高兴。
楚狄坐在她对面,与村里的众位勇士坐在一起,他沉默的喝着烈酒,时不时地抬起头,隔着冲天的火光,与林向晚遥遥相望。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村里的男人开始用山中的语言一起吭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他们的声音低沉雄厚,就像是深广在大海,又像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让人不禁肃穆驻足。
林向晚虽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和别人一样她也被这歌声中深沉的情感所感染,这世界如此宽广,她的喜怒哀乐,与之一比就显得如此渺小。
她所执着的一切,不肯放开的执念,在这一断都像是被人用利刃割开,如断了线的珍珠串子般散落在永恒的苍穹里,消失不见。
脸上凉凉的,身前覆盖上了一层阴影,林向晚抬起头,看见楚狄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用掌心轻拭着她脸上的泪珠,“为什么哭?”
林向晚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那一刻她并不觉得难过,只是觉得很轻松,就像是突然挪去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让她倍感轻松。这明明是值得人开怀的事情,她为什么会哭?
“别哭,我不喜欢你哭的样子,我更愿意看你笑。”楚狄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轻吮着她的眼角,“坐在我身边的男人,是他们村里的阿贡,我和他说了你的事,他答应了让你试试,不过没成亲的女孩儿不许碰……”
林向晚上一秒还感觉自己迷失在宇宙之间,懵懵未知,下一秒听到楚狄的话,她立刻精神起来。“你说那个满身刺青的就是阿贡?!他同意我给村里的女人看妇科了?!”
怎么会这么简单?她以为很难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在他面前就会变得如此简单。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观不理会这些野蛮人的围铺杀猎,他明明可以用枪解决问题,而他却宁可选择和他们一起并肩做战,直到他们认可他。
他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
又或者,他想为她从他们到时得到些什么?
林向晚的思绪一片混乱,她想开口问楚狄,可楚狄却像是有灵通一样猜到她的想法,他抢先一步按住她的吻,对她说,“你知道答案的,林向晚,别骗自己,你知道答案的。”
她一直都知道……可她一直都假装不知道……
她宁可自己不知道。
篝火晚餐结束后,大家的兴致仍然很高,不知是谁提了一句,“看场露天电影吧。”立刻就有人响应。
好不容易从村长家翻出一张白床单充当萤幕,可等床单展开时人们却发现床单上已经留下几个颜色老旧的地图印,大家哄然大笑,县长的小儿子羞得几乎钻到地缝里。
医疗队里有人便携式投影仪,原本是打算传播计划生育理念的,没想到却提前做了娱乐设备。
电影开始时,一直乱哄哄的村民立刻安静下来,林向晚搬了块砖头坐在萤幕旁边的位置,随着一阵悠扬的风笛声,一艘据说永不会沉没的大船驶入了殖民时期英国的港口。
年轻的jack靠扑克牌替自己赢了一张通往新世界的船票,他在船上遇到了打算跳海抗婚的富家女rose……
铁达尼是n年前的大热影片,在场医疗队的成员几乎没有人没看过这部电影,但重温之所以被流传,一定有它的道理,在这样新鲜的环境下重温这部电影,仍让大家觉得十分带劲,医疗队的人员看得专心致志,更不要提那些村民,他们小声的讨论着rose的帽子,以有她肉乎乎的身材,当他们看到那块海洋之心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块大宝贝石头,能顶多少头野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