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怎么了?”对望一番,唐可心忍不住关切地询问道。
“可心……”欲言又止。
唐可心从他的目光中,看到的是不忍心。
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唐可心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柔的。
别过了脸,不愿再看到这种目光。“君安,是关于我的事吗?你不必隐瞒的,反正迟早有一天我都会知晓的。”
谢君安迟疑了一会儿,道:“皇后娘娘明日招你入宫。”
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招我入宫?好不可思议。”
“可心,早知道……”欧文沉默了,最终没有说出下一句。
唐可心又不是笨蛋,自然能够大概猜出他想说什么。早知道,他就不让她来他的这个国家。不过,她来的时候,貌似他是昏迷着的吧。那要怎么阻拦她啊?
露出自然随意的笑容,将所有的猜测都压积在心底,“君安,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她最怕的就是一个人独自面对。以前她有明雪,现在……君安会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第二天,到了皇宫。果真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唐可心注意到,房梁上都是刷了金粉的。要不要这么奢华……
和谢君安一起,由着宫人带到了皇后所在处。
“你叫什么名字?”赵非云居高临下的姿态,雍容华贵、艳丽逼人的长相,都让唐可心有些被震慑到了。
气场,绝对的气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她居然还理了理裙摆。今日穿的衣裙,是谢君安的母亲薛氏派人送到竹楼的。
想来,谢君安是告诉了他们她要进宫面见皇后的。
淡粉色的上衣,绣着几朵娇小盛开的樱花,衣领处,还缀着粉红色的小珍珠。下摆裙,粉红颜色逐渐加深,很有层次感,裙摆处绣着的是层层叠叠的粉红小花。今日穿的鞋,也是粉红色的,上面绣着可爱的小百雀。
发髻,自然也是谢君安为她挽的,元宝髻,用粉红琉璃宝珠串固定起的。
谢君安用木梳为她梳理头发的时候,她脸红了好半天。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小女名叫唐可心。”跪在大殿之下的她,规规矩矩地回答。
看着那双丝毫不畏惧自己的眼睛,赵非云有些恍惚。
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很像很像……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平日里从容冷静的她,此刻竟会有紧张、期待的情绪。她的眼睛真的很像。
“小女很小就与父母失散了,后来在大户人家里当丫环。”
她看见,赵非云朝她走近,不知意欲何为。唐可心看了看身边站着的谢君安,他也在看她,温柔的目光。这下便觉心神安定了不少。
“随本宫去去寝殿。”
……唐可心确定她没听错。
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然屈尊将她扶起,并且一只涂满丹蔻的纤白手牵着她的小手,走向寝殿。
唐可心是一步三回头,而谢君安的眸里,也有淡淡波澜,心有不安。
“放心,本宫只是带你去验证一件事。不会伤害你的。”平和而安定,这句话像是只说给唐可心听的,却又能让谢君安听到。
谢君安握成拳的手指,松了开来。他差点就忍不住上前将可心拉回来。
若是她没有认识他,她就不会被卷入纷争之中。
只是,皇后带着她去验证什么?
屏风后,唐可心紧张得看着两个要来脱她衣服的宫女。
开什么玩笑,她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女的也不行!
赵非云开了口,唐可心的刺猬针就给收了起来。用君安来要挟她,好吧,她被威胁到了。
被脱掉衣服的她,显得有些局促。天知道让她脱掉衣服有什么目的。
赵非云抬起唐可心的手,看向胳肢窝……
鸣成国皇室失踪十载的小公主找回,三日后举行回归大典,另,六日后,小公主与宰相之子谢君安举行订亲仪式。
此消息一放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正在四处寻找唐可心的司马邬俊一听说,毫无顾虑地驾马向鸣成国而去,同行的侍卫,面面相觑,也只好跟着。
他有直觉,那个归国的小公主,会是唐可心。
三日后,唐可心坐在罗幔轻掩的由四个侍卫抬着的公主轿上,坐着的垫子柔柔软软,四周还撒满了幽香的花瓣。
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明若星辰的大眼睛。身穿绫罗刺绣装,大红色的娇艳牡丹绣于裙摆处,袖摆处,是用金线勾勒出的金牡丹。腰带图案,是用七彩丝线描绘出的凰尾。
今日依旧是元宝髻,却在发髻上斜插两支金步摇,两边各别了个金钏,金光闪闪。前额处,用天蚕雪丝吊着一个荧光闪闪的夜明珠。整个人,立显高贵华丽。
周围,全是百姓的欢喝声,今日,举国上下同庆。而她,心里很不好受。
一旦卷入宫廷,那可是会有万丈深渊的。而且,她从今往后的生活,会受到诸多限制。她什么时候才能去找明雪?
谢君安骑着一匹高大俊美的白马在前方开路,望着他俊逸挺拔的背影,心里找到了一些温暖。
他对她许诺,此生此世永相随。
她回以承诺,执子之手,与子比肩。
突然,一匹马冲进了人群,带刀侍卫立刻拔出配刀,谢君安驾马来到唐可心身边,手执长剑。
马匹到了轿前,便突兀地倒地,身穿大红衣裳的司马邬俊,一双幽深的桃花眼带着炙热的光,直直盯着她。
“慢着!”唐可心出声制止了想要开始动手的侍卫。
谢君安看着赫然出现的司马邬俊,心中蓦然生出一些反感情绪。他,很不喜欢他用那种目光盯着可心。
看来,可心有些话是做了假的……
温润如玉的脸庞,浮现一丝恼意。
唐可心漠然地看向司马邬俊,说道:“该是路人,便是路人。本无缘,何来分?”
她希望他能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的。
“你是我的人,赖不掉的。”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气。他们这位消失了十年的小公主,本事还真是大啊……小小年纪,就有两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围着她转了。她是那位惊为天人的男子的人,那么他们……不会吧,她才十二岁,也太小了吧……
谢君安深邃的黑眸,掀起了波涛骇浪。
这话说得!唐可心有些无语。不要说得这么隐晦好不好!
“我的真名是慕斯延……”躲闪着司马邬俊的目光,唐可心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不知情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管你的名字是什么,是你这个人就行。”说完,一恍眼时间就来到了唐可心的面前,高高在上的轿中,就只有隔得很近的两人。
谢君安执剑,也到了轿中,长剑一挑,司马邬俊被迫离唐可心远了些。抬轿的侍卫,明显吃力了很多。
唐可心急了,好好的日子,偏偏有个最不想见到的人出来搅局!“你不要再闹了,早就错过了,再执意纠缠就是过错了!”情绪激动得过了头的她,也没忘记保守司马邬俊的真实身份。毕竟,一个他国的王爷跑到这儿来抢公主,是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用“你”来代替他的称呼。不知他是有意或无意,他也用“我”自称。
“绝不放手。”司马邬俊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了长剑,准备迎向谢君安的长剑。
侍卫着急了,他们该不该加入战局?
唐可心无奈,“反正说什么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起的,当初,就因为你,我差点殒命,你难道还想让我置身于危险境地中吗?而且,我……我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你早已经失去了机会。”说着说着,她的心也很难受。
若是他一直等她来,他们是会在一起的吧……
司马邬俊的心中一时疼痛了起来,钻心的痛。他与她真的不可能了吗?他不信,他不信!堂堂的俊王爷,想要什么,什么就会是他的!
“跟我回去。”凉凉一句话,让唐可心欲哭无泪。她不想和他有牵扯了,为什么还要逼她?别逼她说更狠的话好不好?她不忍心啊……
还未等唐可心回话,司马邬俊就与谢君安长剑相抵,唐可心一直被谢君安护在身后,司马邬俊的招式又狠又快,而侍卫也加入了打斗局面中。抬轿的四人,再也承受不住重力,放下了公主轿。
“不要再打了!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会喜欢我?”唐可心怒了,“你们都住手!住手啊!”
还不住手!万般无奈之下,唐可心狮子大吼:“谁敢再动手,我就咬舌自尽。”
这招果然很管用,打斗立刻停下了。
司马邬俊神情复杂地看向唐可心,“你是在乎我的?”带着疑惑、期待,更多的则是期待。
不置可否,唐可心别开了脸,“希望你看清局面,我和君安三日后就要订亲了,是我请求父王为我们赐的婚。”
司马邬俊无力一笑,“你是想告诉我一切都太晚了吗?”
“是!”
落寞的身影,逐渐消逝在人们眼中。
轿上,一枚剔透的碧玉,静静地躺在那儿。唐可心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要是他,从一开始就等着她,事情该是很美好的。糖果,她记得他给她的一大把糖果。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了碧玉玲珑转上,绽开多多泪花,晶莹剔透。
谢君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唐可心顺势靠在了他的臂弯里,淡淡的檀香充斥着鼻尖,“君安,我只是不想伤害对我好的人。”
“我知道。”
……
大典还是要继续。拜祭了各位先祖,唐可心由宫女扶着走下台阶,而后又恭敬地跪拜在皇帝、皇后面前。
几月来病情深重的皇帝,听闻她这个女儿回来了,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如今,她的父母,眉眼间都充满了慈祥。深宫之中,真有真情在吗?
她的太子哥哥,此刻正坐在座上,笑里藏刀。她的众位姐姐,到底几人是真笑,几人是假笑?
她的皇后母亲找她回来,不就是为了对付她的太子哥哥吗?她的高兴,又是出于什么?
那么她所谓的皇帝老爹呢?瞧见他的病容,她心里是不好受的。她觉得,唯一真心毫无目的疼爱她这个亲人的,唯有他而已。
她被皇后拉着去见躺在龙榻上的他时,她清楚得看见,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喜悦,宽厚的手掌拉住她的手时,她体会到了父爱的温暖。她坐在榻前给他讲了许多事情,他都是温和地听着。当她告诉他,她想要跟谢君安订亲时,他立刻便撑着病体写好了诏书。
父爱如山,她终于看到了山的高度。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她的父王诏告天下,斯延公主回归鸣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