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不能算是随意。”朱祁镇玩弄着桌边的一杯茶盏，看似轻松地说出这一番话。

“皇帝心里已有决定了，对么？”孙太妃忽而冷笑，“如此，还非要装模作样到哀家这儿来，假装征询哀家作甚？”

“方才夜宴，若不是母妃派人过来阻拦，王妃的人选，恐怕已经定下了。”朱祁镇将茶盏的盖子重重地盖上。

茶盏发出清脆欲碎的声响，冰冷地让人不禁寒战。

可孙太妃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皇帝这是在责怪哀家？”

“儿臣不敢。”朱祁镇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孙太妃，“郕王选妃之事，一直是母妃的夙愿，只是郕王自己不愿意，才拖延至今。今日他好歹松口，未免外界猜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挑选一位王妃的合适人选，让他成婚，不是一举两得么？”

“一举两得？”孙太妃准确地捕捉到了朱祁镇的用词，轻笑道，“看来皇帝的目的果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朱祁镇没有正面回答孙太妃的问题。

“依儿臣看，福建布政使宋彰家的女儿样貌非凡，淑慧懂事，是个不错的王妃人选。”

孙太妃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话题。

“若说‘样貌非凡’，恐怕任凭哪个女子都比不上皇后钱梦砚吧。哀家听闻，就连郕王自己都说了，他非得找到像钱梦砚那般的女子，方才肯娶。可钱梦砚只有一个，难不成，还能一分为二。”

朱祁镇当然能够听懂孙太妃的暗喻，强忍住内心的愤怒，他从齿缝中逼出六个字：“你不要太过分。”

“皇帝最近，很容易被激怒嘛。”孙太妃笑着抿了一口桌上的淡牛乳，眉头便锁起来了，“凉了。”

身边的宫人立马将淡牛乳端下去加热。

“皇帝爱惜皇后是好事，这么多年冷落她，的确应该弥补，可是……”

“没有‘可是’。”朱祁镇打断了孙太妃慢条斯理的话，“朕与皇后的事，母妃无需指点。”

“皇帝还是一贯的倔强。”孙太妃忽然便松了口，“你喜欢皇后，捧在手心，捧上天都没关系，可皇嗣之事，是大事，既然宠爱，便应该让她早些怀孕。若怀不上，便该另选他人。”

“皇嗣之事，母妃自不必担心，儿臣与皇后自有打算。”

孙太妃点头：“既然皇帝成心护着皇后，哀家也无法勉强你。只求皇帝能以国事为重。”

“这是自然，皇后也时常提醒儿臣，就不劳母妃操心了。”朱祁镇又将话题拉回到选王妃的事情上来，“若母妃无异议，儿臣觉得宋彰家的小姐可选为王妃。”

“皇帝很有眼光。”孙太妃点头，“哀家亦觉得福建参政使这家的小姐不错。”

“既然母妃与儿臣的意见出奇地统一，此事便定下来吧。”

“甚好。”

虽然夜深，可孙太妃依旧是雍容的样子。

朱祁镇一走出大殿，她脸上便一反常态地露出隐隐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