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得出神,忙道,“那他们家可是和咱们一般为了护住蒋家姑娘,才起兵投靠的太祖爷?”
贾母道,“咱们家是不忿,他们家可是高兴着呢,能出一个娘娘,要不然也不会瞧着咱们家老祖宗不顺眼了,当时咱们家只是普通的有些闲财的乡绅,他们是宫里有娘娘的新贵,都寻了好几回的麻烦了!”
章氏想着不大对劲,直到贾珍问了,才恍然。
“老太太,这话可是说错了,他们蒋家既然是前朝末代皇帝的新贵,那么又如何能得了本朝的爵位呢?”
贾母道,“他们家又不止一个漂亮女孩?”
章氏眼珠子一转,就道,“莫非是太祖爷?”
贾母微微颔首。
年长一些方罢了,贾家这会子虽然不至于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但是见过的,瞧过的,经历过的肮脏事情也不少,蒋家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也不算多么过分。
只是年轻的一辈,从小就听闻太祖爷的威风之事,万万想不到,他和前朝的末代皇帝竟然是连襟!
“这,这,当时的大人们怎么就不曾阻拦过!”贾蓉有些结巴,问道。
他从小就读圣贤书长大,这太祖爷可是天上的云,救民于水火之中,这前朝末代皇帝就是地下泥,好色昏庸,奸臣当道,这两人怎么,怎么......
贾母瞧着他满是震惊的样子,又见贾琏颇为淡定,暗道,贾家的这个麒麟儿也太过单纯了些,复又道,
“太祖爷文治武功天下无双,有那个臣子敢在他面前拿私事说话,不过当时蒋家的名声在诸臣的声讨下,确实是烂透了的,幸而他们家出过几个能人,在立朝初期,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为人又低调,好些年了,隔了数代,才让人忘记了他们家当初的事情。
也渐渐和旁人交际起来,同时又故技重施,让自家姑娘去了宫里,也就他们家姑娘去的早,要不然又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当时,咱们贾家的两位老爷,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瞧他们本性不改,最是看不上他们这样偷偷摸摸之辈,这才吩咐了,不准结交,这下子才是耽搁了下来。”
听着贾母讲完了蒋家,众人齐刷刷得将同情的目光看向贾璐,贾璐黑了脸,这宠妾灭妻还是次要的,这贾蒋两家还有这样的渊源,可是没人想得到了。
贾母吩咐道,“你还是请了他们过来吧,好生招待着,两家隔阂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们也忘了,若是一时受些委屈也就罢了,都是为了自己姑娘!”
贾珍和章氏应下了。
众人过来探望贾璐,却说了好一会子的蒋家,也不知道贾母是个什么意思,因着这会子事多,也不能多说了,这便散去了。
贾敬的亡期正值夏日,炎热非常,尤其是还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路道场,烧纸、灯烛,还要备上十足冰块,不然老太爷的遗体怕是要发臭了。
慌忙之中,转眼就到了七月,正是最炎热的季节,荣国府却迎来了数年不曾有过的喜事了,王熙凤临产了。
王熙凤怀的时候,七遭八难的,生的时候确是顺顺利利的,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带把的小子就爬了出来。
贾琏有后了,贾赦有孙儿了,最重要的事情是大房有了子孙了,再怎么小的爵位也不会被二房夺取了,贾赦抱着小公子,翻出了多少年都没瞧过的书本子,一页一页得翻,他们这一辈是草字辈的,比宁府少了一辈,把书本子快要翻烂了,才定下而来“茂”,贾茂。
茂,既是草木盛丰,又是有才有德的意思,荣府说是人丁兴盛,却也不算,不见贾琏这一个孩子等了多少年才来的吗?
若是王熙凤再不开怀,便是名声不好听,贾琏也要纳妾了,和他同龄的,小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又不是前世那个须得靠着王熙凤才能得些钱财银两的贾琏了,若是想要纳妾,不说王熙凤,就是王夫人,贾母也都拦不住。
也无怪乎王熙凤,这一世对贾琏软和许多,便是再多的不满也不敢闹出来,夫妻关系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幸而生了一个儿子,也算是圆满了。
除了希望贾茂能够带着大房的子嗣兴盛起来,贾赦还希望他能够德才皆备,力压二房的宝贝蛋儿,和书呆子兰哥儿。
便是万年废宅男,贾赦本人自己,也时常出门打探了,打算寻摸些机会能给子孙后辈多挣上些,没有人知道,贾赦难得的上进心,会给荣府的大房二房之争带来些什么!
转眼就八月二十,这日是贾敬出殡的日子。
宁国府内中门大开,来来往往人多熙攘,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真挚的悲情,与寻常大户人家丧事大有不同。
兵部武库清吏司刘主簿因着和贾蔷当日有两分交情,特来奔丧,往来无白丁这是早有预料的,哪家哪户也不会在这红白事上少了体面,但是数十个年轻的哥儿伴着家人哭得就跟死了亲爹亲妈一样,这又是如何?
瞧着穿着打扮,有的像是平头百姓,有的倒像是读书人有了官身的出身。
可没听闻过这贾敬有什么著述能吏的名气来,就是在朝中当了数十年的官,也不过是在清水衙门里头熬日子,可不曾听闻他收过什么学生啊?
刘主簿拉住了边上匆匆而过的一个小厮,问道,“这都是府上子侄?”
小厮回顺着他的目光瞧了过去,颇为骄傲道,
“这些可不仅仅是咱们贾家的族人,还有些是我们庄子下的佃户家派来的小子!”
刘主簿问道,“怎么佃户家的小子都来了?这些穷小子,你们主子就让他进来的?”
小厮斜视了他一眼,颇为瞧不上他的孤陋寡闻,道,“好叫爷知道,他们是佃户家的小子,但可不是穷小子,他们今年种了番薯,赶在月前收了,之后挣了不少银钱,可是富着呢!”
刘主簿才想到了去年宁府进上的番薯,只是朝廷是谨慎的,非要试种之后才推广,但是宁府的庄子上却不用啊,吩咐下去,便是不乐意也只能种了,趁着今年朝廷还未推广番薯的间隙年,贾家佃户家的小子很是挣了不少。
“那你们族中子侄呢!他们总不见得也是种番薯发了财吧!”刘主簿一时口不择言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