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惨的叫声震得宜儿微微变了脸色,宜儿是早听说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回来,而且那阵痛完全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可是当年李氏生小杜昱时候顺利得很,甚至于李氏根本就没叫几声疼就将小杜昱生了下来,导致宜儿一度以为最初所听的传言有夸大的成分,如今听了这侧妃娘娘的惨叫,才让她重新对这事有了衡量计较。
那侧妃娘娘叫得凄惨,或许是已痛得有些迷离了,再惨叫的同时,嘴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大喊着“王爷,王爷”。
襄王妃袁氏让人进去传了话,说王爷已经回来了,就在屋外候着,希望石侧妃能镇定一些,谁曾想这话传进去之后,不仅没让人镇静下来,反倒让石侧妃越发大声的呼着杨铣。
杨铣的面上铁青,下人搬了椅子过来被他一脚踢倒在地,他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宜儿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王爷,王爷”,有些动容,思虑再三,看了杨铣一眼,道:“殿下,侧妃娘娘许是想你进去看看她。”
宜儿这话一落,襄王妃袁氏就急声道:“那产房血腥气重,污秽不堪,王爷岂能去那种地方?郡主尚云英未嫁,这中间的道理不明白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产房,无论如何,王爷也是去不得的。”
徐太医也道:“娘娘说得极是,这自古产房便不是男子能随便踏入的,妄自进入,只怕会沾染上一身的晦气!”
宜儿看向杨铣,杨铣沉思了片刻,道:“爷又不是大夫稳婆,就是进去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再等等看吧。”
宜儿听那叫唤声越发高亢惨烈,咬了咬唇,道:“殿下,侧妃娘娘怀的是您的骨肉,如今正在为你生孩子,她现在就想看你一眼,你什么也不用做,你就站在她面前,她有了主心骨,或许就挺过去了,殿下……”
“郡主不用再说了。”袁氏沉声道,“王爷乃是亲王之尊,若是今日进了产房那等的血污之地,只怕明日便会传遍整个京城,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宜儿不理会袁氏,只盯着杨铣,又道:“殿下,屋里的可是你的枕边至亲的人,她如今为你怀孕生子,性命堪忧,只想看你一眼,王爷当真连她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不帮她达成?”
杨铣听宜儿此言,面上便有些意动,那袁氏却是有些恼了,道:“郡主还请慎言。说到底,石妹妹也是王爷的侧妃,替王爷开枝散叶本就是她的本分,这般的机会,旁人是想求还求不来呢。退万步来讲,就是为了王爷,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石妹妹的福分了。自古天地有别,各司其职,王爷是我整个王府的天,那是万万不能有丁点闪失的,王爷能为了石妹妹亲自到这院子里来候着,已是给了石妹妹莫大的殊荣了,石妹妹若懂事,也当知那产房哪里是王爷能进的地方?”
杨铣踌躇不定,宜儿大恼,一蹬脚,也不理会在场的众人是何反应,径直大步往那产房走了过去。
袁氏和一干仆随是目瞪口呆,杨铣蹙眉喝道:“你干什么?”
宜儿头也不回,道:“王爷身份高贵,不愿意进去,我一个小女子进去看看总行吧?”
杨铣几步抢上前去,抓住了宜儿的手,道:“你胡闹什么?你尚未出阁,这里是产房,哪里是你能进去的地?”
宜儿使力甩了甩,见甩不掉杨铣,回了头,正要说话,忽地有门子唱了喏:“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大惊,杨铣只得松了宜儿的手,和宜儿回头望去,就见皇后娘娘的凤辇在一帮宫人內侍的簇拥下疾步行了进来,宜儿一眼望过去,不禁呆愣了一下,却原来随着皇后凤辇而来的,还有龙行虎步的姜宥。
众人叩拜行了礼,皇后下了辇,满面的焦色,也顾不得其他,就问了情况,杨铣将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姜皇后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话声刚落,这才看到宜儿,“咦”了一声,又道,“你怎么在这?”
宜儿福身道:“宛茗在外面凑巧碰到了殿下,听闻侧妃娘娘已经发作了,就随殿下过来瞧瞧,只是宛茗愚笨,人是过来了,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姜皇后道:“你还是尚未出阁的闺阁小姐,这里的事你能帮得上什么忙?能有这份心已经很不错了。”顿了顿,又回身看了看姜宥,道,“这小子今日也是凑巧,恰好在本宫那里墨迹,听说襄王这边出了事,便随本宫过来了。礼部已经择了日子,你们两个的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这照理是该避一避的,不过今日本宫在这里,有本宫替你们做主,到没那么多顾忌。说起来,你和襄王还有宥儿,都是旧识,坦坦荡荡,也不必在意那些乱咬舌根子的混账话来。”
宜儿躬身谢道:“宛茗多谢皇后娘娘爱护。”
这时产房里的声音已渐渐的低了下来,宜儿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倾身道:“宛茗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后娘娘恩准。”
姜皇后有些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咱们下来再说,眼下还是先看看襄王这侧妃的事情。”
宜儿道:“回娘娘,宛茗要求的事正与侧妃娘娘有关。”
姜皇后“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宜儿张开正要说话,杨铣已抢在她之前道:“郡主见石氏叫得凄惨,心有不忍,有心想进去抚慰一番,儿臣觉得她毕竟是尚未出阁的小姐,那产房血腥,怕是不妥,便没有应许,只是没想到她。。。。如今到是求到母后这里来了。”
姜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心底良善,听到石氏痛呼,于心不忍,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襄王这番话也说得在理,你一个还没出阁的郡主小姐,那等污秽之地,岂是你能去得的?照我说,这事也怪襄王,他既知你见不得这些,开始就不该带你来这院子!”
宜儿心内郁闷,她本是要求皇后,让杨铣进去瞧石侧妃一眼的,被杨铣如此一搅,到成了她想进去了,不过皇后娘娘既说出了这等的话出来,想来她即使求了皇后,皇后也断然不会允许杨铣进去的,说不得,因她这番不知轻重的言语,徒惹来一番训斥怕还是轻的,若是从此遭了皇后的嫌,那才真真是得不偿失,糊涂透顶了。
杨铣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抢在她的前面只说是她自己想要进去的。
可宜儿听产房里的声音已越来越低,到最后,只剩下浅浅的呻吟了,心里就像是猫挠了一样,火烧火辣的,抬头就往姜宥看去。
姜宥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宜儿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望了过来,四目相对的时候宜儿能清晰的看到他似乎微微的摇了摇头。
然后姜宥就道:“皇后姑母,宛茗郡主由来心软,是个平日里见小丫鬟哭得伤心也会跟着垂泪的性子,如今听侧妃娘娘如此痛呼,哪里受得住?侄儿听说,当初杜侍郎的夫人生小少爷的时候,宛茗郡主就在边上侍候过,侄儿认为,不如让她进去瞧一眼,使不使得上力另说,最起码,也能让郡主安了心不是。”
姜皇后瞪了姜宥一眼,道:“你们这些小孩子,尽是胡闹,那产房是个什么地方,哪是说去就能去的?宥儿,这可是你将来的媳妇儿,你不呵护爱惜她一点,反让她去那等血腥污秽的地方,你就不心疼介意么?”
姜宥神色不变,道:“侄儿正因为爱重她,知她今日若不能进去看上一眼,只怕心里难安,所以才恳请皇后姑母恩准。”
姜皇后愣了一下,看了看姜宥,再看了看宜儿,道:“丫头,本宫问你,你当真想要进去?”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宜儿自不能再提让杨铣进产房的事了,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姜皇后就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太过良善自然算不得坏事,只是你可是堂堂宁国公府将来的当家祖母,性子太慈软可是不成的。”
姜宥道:“皇后姑母放心,侄儿会时时从旁提点的。”
姜皇后看着姜宥摇了摇头,道:“也罢也罢,既然你们都这般说了,丫头,你就进去看一眼吧,那里面血腥重,觉得不舒服了,就快些出来。知道了么?”
宜儿福身谢了,这才领了绿芙溅泪二人进了产屋。
天气本就有些热,产屋中紧闭了窗户,便越发闷热,再加上浓浓的血腥味,闻之让人作呕,的确是难闻至极。那些丫鬟嬷嬷皆是急急的快进快出,或提了热水进来,或端了血水出去,一时间人来人往,却哪里有人顾得上宜儿主仆?
到是守在床边,正不住提醒石侧妃用劲用劲的稳婆无意间抬头见了宜儿,吃了一惊,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能随随便便往里闯的?”
绿芙就道:“我家主子乃是宛茗郡主,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进来看望侧妃娘娘的。”
那稳婆吃了一惊,慌忙起身一跪倒地,施礼道:“小人不知道是郡主大驾,出言无状,郡主恕罪。”
宜儿摆手,道:“快起来,还是照看侧妃娘娘的身子要紧。”说话间,这才举目朝床上的石侧妃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