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春府街,过了金外桥,马车上,青漓轻轻的为宜儿捶着腿道:“郡主府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算小了,小姐今日兴致好,竟将偌大的府邸里里外外逛了个遍,这腿脚可不就得乏了?”
宜儿就倾身过去,捏了捏青漓的脸,笑道:“不过就是多走了几步,哪里就那般娇气了?你平日里都没怎么随我出门,今日出来了,小姐我便带你在京城里四处逛逛吧。”
青漓见宜儿心情还不错,想了想,试着问道:“小姐,那水车的事,奴婢原不该过问的,昨日小姐在襄王府的事,多少我也听绿芙提了点,奴婢只是觉得,那水车毕竟是襄王爷一片诚心送过来的,小姐这般不容情面的给襄王爷退了回去,怕是也不怎么妥当。”
宜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说的在理,襄王爷跟我的交情,原也不比其他人,我这心里只是觉得堵得慌,眼前就时时的会想起石侧妃临死之前的落魄可怜的模样,青漓你说,襄王爷明明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为何会对石侧妃如此冷漠无情呢?”
绿芙银谷也都在马车上侍候,只是宜儿的这个问题,二人显然都回答不上来,青漓想了想,道:“小姐,其实襄王爷不愿进产房,也是这么多年沿袭下来的风俗规矩,奴婢是觉得,这事其实也怨不得王爷。”
宜儿白了青漓一眼,道:“你少拿这话来诳我,我才不相信你心里真是这般想的。”
青漓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奴婢心里怎么想并不重要,小姐你看,那襄王爷是什么身份,那可是皇子亲王,这自古勋贵人家的规矩忌讳就多,更不要说襄王爷是身在皇家了。这事在小姐看来,在奴婢眼里,确实是太过无情,可是搁在襄王爷这里,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
宜儿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巴巴的过来跟我说这些,可是怕将来我也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青漓呆了一下,慌忙从绣凳上起了身,就在宜儿脚边跪了下去,道:“小姐恕罪,奴婢并不是有心要咒小姐的,奴婢只是。。。。”
宜儿道:“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你起来吧。昨日我就问过宁国公世子,他虽于我许了诺,可是你也说得对,这习俗规矩既然一直沿袭至今,宁国公府又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世家,将来他若迫于无奈,依了这习俗规矩,违了对我的诺言,我也。。。。我也不记恨他就是了。”
青漓见宜儿的神态,也知宜儿是故意这般说来安她的心的,只怕在宜儿的心里,对青漓的这番假设,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青漓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道:“小姐,那水菱。。。。”
宜儿道:“那丫头叫水菱,生得到真是水灵水样的,她既想要卖身给我,进郡主府来侍候,我成全了她就是,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算不得什么大事。”
青漓道:“可是。。。。”
宜儿笑了笑,道:“我就知道我身边最为机警精灵的还是你,你看绿芙银谷,这会还傻乎乎的,什么端倪都没有看出来呢。”
绿芙银谷一怔,全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宜儿,有些发懵。
青漓一喜,道:“原来小姐早看出来了。”
宜儿道:“我只是有些奇怪,我们的马车到了府门,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那铁二和水菱竟然没有发现,直到我下了车,走近了他们才像是忽然看见我们一般,是着实吓了一跳。再有,那丫头既然自幼丧父,和瘫卧在床的老母亲相依为命,可为何脸上用的还是天香坊的胭脂?她有一手绣技,虽说不上有多出彩,但中规中矩,只要肯干,即便少了门汉的这份进项,想来跟她母亲的生计还是不用愁的,可她却偏偏为着失了这门汉的进项巴巴的过来哭这一回,而且,好巧不巧,恰好就遇上我了!我要介绍她去绣楼,她还不愿意,一心就想混在我的身边侍候,这么多疑点,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岂不也像绿芙银谷一般糊涂了?”
银谷听了宜儿这番打趣,有些羞惭的垂了头,而绿芙却是不依了,嘟着嘴,道:“小姐好生偏心,这头回带青漓姐姐出门,就开始嫌弃奴婢和银谷愚笨了。”
宜儿笑道:“我顶多是埋怨埋怨我的银谷,可不敢嫌了你这个厉害的丫头,惹恼了你,你家小姐这几天可甭想清净得了啦,我怵了你,还不行么?”
宜儿这般一说,绿芙的嘴就翘得更高了。
宜儿又对青漓道:“下来后你让溅泪偷偷去查查水菱家的事情,特别是她的老母亲,如今身体如何?是否尚在医治?再看看她家最近可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进项收益?”
青漓一一应了,道:“若这人当真是存了异心,小姐觉得,她会是谁派过来的?”
宜儿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她是受了谁的指使?总之大家心下明了,都提几分小心就是了,至于这人,到先不用去理会,她若真生了什么坏心思,迟早总会露出端倪来的。”
宜儿让马车去了燕子街,先去秦风文具铺子打了一圈,之前宜儿让娄大去买那大杂院的事情,几天过去,这娄大已跟房东谈得七七八八了,宜儿今日也是凑巧了,索性也过去看了一回,那大杂院就在燕子街背后,不临街,挺安静的,宜儿见地儿确也不错,让娄大约了房东出来,当天就过了文书,支了银票,将这大杂院盘了下来。
因这大杂院内一应俱全,根本不需要如何收拾就可直接入住,娄大来了兴致,当下就拎了他的包,直接进去找了间最大的房间,将他那少得可怜的东西搬了进去。
众人就大笑着起哄,娄大也不臊,还一本正经的道:“我好歹也是秦风的大掌柜吧,选间舒服点的房间不算过分吧。”
宜儿笑了笑,索性让大家也帮着梓穗母女将家当都搬了进来,还有汪娘子和刘刚夫妇,汪娘子也早叫了刘刚去客栈提了行礼包裹,一道住了进来。
待一切收拾停当,宜儿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回头对娄大道:“这院子里还差什么东西,你也别给我省了,自个估摸着添置就是了,还有,开绣楼的事,你也紧着一点,这上面你比我精,我也不嘱咐你了。”
娄大应了,道:“主子放心,主子交代的事情,奴才哪有懈怠了的?”
宜儿道:“得了,你也别主子主子的称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小姐吧,我听着这个词,怪别扭的。”
娄大也应了,然后笑嘻嘻的道:“小姐你看,这已是快午时过半了,奴才们都忙着搬家呢,这午饭还没有着落,这个。。。。”
宜儿就笑着瞪了他一眼,道:“知道你贪吃,去吧,去附近的酒楼订两桌席面送过来,今儿大家高兴,我也在这蹭顿饭来吃吃。”
宜儿出门,除了身边的丫头之外,还领了长公主府的四名侍卫和一名车夫,到娄大带了席面回来,众人便在院子里摆了两桌,男子坐了一桌在外,中间象征性的搭了座屏风,女子的一桌就在里边。
宜儿先在主位上坐了,可一干人等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坐,宜儿就笑道:“今日这里又没外人,大家都坐吧。我留下来,本也是图个热闹喜庆,若是你们因了我的缘故如此拘谨的话,那是不是说大家都不欢迎我留下,若真是这样,我看我还是早些走的好。”
娄大隔着屏风,率先的坐了,并高声道:“奴才谢小姐赏下这桌席面。”
众人这才陆续的坐了,银谷垂了手,在宜儿身后道:“小姐,奴婢侍候你用膳吧?”
宜儿道:“你也来坐,今儿个不用你们侍候。”
“可是奴婢怎么能和小姐。。。。”
那边的绿芙就对着银谷直招手,道:“银谷银谷,快过来,小姐今日是铁心要抛弃了我们的,你就是再求她,她也不会回心转意的,你快过来坐。”
银谷这才只得过去挨着绿芙坐了。
开了席,动了筷,汪娘子便执了酒壶,道:“奴家今日荣幸之至,能与堂堂郡主同桌,奴家这辈子怕是再遇不上这等体面荣光的事情了,奴家这心里啊是既激动又开心,便想借花献佛,借了郡主的酒,敬郡主一杯。”
宜儿愣了愣,这汪娘子上来便是敬酒,她到是有些始料不及,有心不喝吧,这又是汪娘子头回给她敬酒,不忍拂了她的颜面,遂笑了笑,端了酒杯起来,和汪娘子喝了一杯。
这酒自然也是度数极低的果酒,只是宜儿自家知道自家事,就这东西,三杯不过,她怕是也得晕过去了。不过酒桌上向来是开不得这个先例的,她受了汪娘子的酒,别人的敬酒却哪里推得掉?
果然,不到片刻,就由青漓领了头,绿芙银谷,溅泪惊心,甚至就是梓穗母女都一起站了起来,向宜儿躬身施礼,青漓笑嘻嘻的为宜儿又斟了一杯,道:“奴婢们往日也寻不到这个机会,今日既逮到了机会,怎么着也得敬小姐一杯的,祝小姐平安顺遂,如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