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席慕远一并吃了早饭,他看过老王妃便出门去了。
顾烟寒有些奇怪,他的军权被收走,如今就是个闲散王爷,怎么反而比前几天更忙了?
想起他昨日身上那一股子胭脂味,顾烟寒的心里仿佛有跟刺在长:“夏至,你有个老乡也在王府里是不是?”
夏至点点头:“嗯,他叫小六子,就在马厩里刷马。”
顾烟寒从妆奁里拿出二两银子:“你把这个给他,让他去外面走走,看看京城有没有叫什么水榭的酒楼或者……勾栏。叫他别声张,机灵些。”
“奴婢明白。”夏至当即便出门去。
下午的时候,顾烟寒小憩醒来,刚喝完一碗冰镇酸梅汤,夏至便来回禀了:“王妃,小六子打听到了,京城里就一家名字里有水榭的。叫水榭楼台,是……是个勾栏……”
顾烟寒眉头一挑,怪不得昨天席慕远说了“水榭”两个字就不说了呢!居然敢去逛窑子!
她只感觉一腔怒火涌起,又听夏至低声道:“听说京城最有名的勾栏就是那里……”
普通的妓院当然入不了席慕远的眼!
“最有名的一个妓院都要打听那么久?他看来是在马厩呆一辈子了!”
“王妃……”夏至很少见到顾烟寒这么生气,忙解释,“小六子是为了不犯错,才晚了时候。他不识的字,是亲自去跑了一趟才肯定是叫那个名字。而且,他也怕有其他地方也叫什么水榭,毕竟是王妃要找的地方,他不敢怠慢……”
“那他还打听到了什么?”顾烟寒又问。
“他说看到好多贵人们进出,虽然他认不出是谁,但那些人的衣着绝对不是普通人,不比咱们王府差多少。”
顾烟寒的眉头挑了挑:“让他去门口候着,什么时候看见王爷进去了,来报我。”
夏至大吃一惊:“王爷……王爷不会去那里吧?”
“哼!男人都一个德行!今日是谁轮值在正院?”
“是扫雪大哥。”
“别让他知道。”
因为气着席慕远逛窑子的事,顾烟寒晚饭一粒米都没吃下去。正想着天都快黑了,小六子还没回来,席慕远大概没去。
然而,她刚自我安慰了这么一句,夏至脸色惨白的走了进来:“小六子跑回来说看到王爷了……还看到了跟在王爷身边的煮酒大哥……”
顾烟寒对着镜子照了照,并非她自夸,这张脸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难不成还比不上青楼里那些粉头?
她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果真还是比不上的。毕竟人家专业就是勾引男人。不像她,席慕远要亲近第一反应还是推开他。
“夏至,”顾烟寒站起身来,“更衣。”她打开衣柜,挑了身男装换上。
本朝太祖是位女帝,为行走方便时常身着男装,一时风靡京城。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女子在外身着男装。
夏至一边给顾烟寒将如瀑布般的长发竖起,一边忐忑的问:“王妃,这个时候您还要出去?”
“夏至,你家小姐长这么大,还没逛过窑子呢。”顾烟寒神采飞扬,可眼梢的怒火却只增不减。
“王妃,您别跟王爷置气!等王爷回来,您好好跟他谈谈不好吗?逛窑子不行的!要被浸猪笼的!王妃!”夏至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顾烟寒随手拿起席慕远的发簪将自己的长发如男子般束起,又戴了他的发冠,瞧了眼镜子里同样英姿飒爽的人,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上次我不是给你也做了身男装么?快去换上,咱们去逛窑子!王爷掏钱!”
“小姐……”
“你不去我可一个人走了?”
“我马上去换!”夏至原本觉得跟着来洛北王府是天大的福气,现在她只觉得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不多时,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红着一双眼去找了顾烟寒。
主仆两人出门去,顾烟寒还带上了扫雪。
扫雪一头雾水:“王妃,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你知道王爷在哪里吗?”顾烟寒问,昨儿个可是他跟着席慕远。
扫雪立刻摇头,满脸都写着心虚。
顾烟寒也不拆穿他,小六子已经牵着马等在了门口:“见过王妃!”他是一个不过十二来岁的孩子,今儿个得了顾烟寒的青眼,浑身都是干劲。
“带路。”顾烟寒登上马车,同时提醒了扫雪一声,“扫雪,这外头乌漆墨黑的,你要是敢离擅离职守让我出了事,你知道什么后果吧?”
扫雪点点头,不明白顾烟寒为何要特地提醒他这么一句。然而,看着小六子将车赶到一条眼熟的路上,扫雪黝黑的脸开始泛白。
“混账东西!你怎么把王妃带来了这里!”
小六子一脸委屈,正透过车窗打量着花街风采的顾烟寒打断扫雪:“是我让他来的。”
“王妃!您……您来这里干什么?”
“你昨儿个和王爷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顾烟寒冷冷道。
扫雪的脸立刻刷白。他就说不能去不能去!王爷还非要去!这不还是让王妃知道了!
“扫雪,花街上鱼龙混杂,你要是敢去给王爷报信,让我落单出事,你知道后果。”顾烟寒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瞬间掐灭了扫雪刚冒出来的念头。
他苦着脸:“王妃,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们昨儿个没来这里?”顾烟寒挑眉。
扫雪低头,声音低若蚊呐:“去了……”
“那就不要说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水榭楼台,顾烟寒顾虑着席慕远的面子,也没有用带有洛北王府标记的车。
她下车,门口的窑姐儿阅男无数,当即便看出来了顾烟寒是女子的身份。再加上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让她们都忍不住泛起醋意。
顾烟寒也不在乎,迈步便往里。然而,却忽然被人拦住了:“这位姑娘,里头可都是爷们玩的地方,你可不能进去。”扭着腰肢,抬头挺胸,就想把顾烟寒比下去。
“不是有小倌儿么?”顾烟寒挑眉。
女子脸色微变,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那是隔壁的墨歌坊……”
“别装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闪开!”顾烟寒迈步而入,那窑姐儿伸手就要拽她,却看到顾烟寒反手丢过来什么。她接过手一看,居然是一锭银子!
顿时,脸上的醋意就没有了,满脸堆笑:“爷!您里面请!”
扫雪与夏至绝望跟着进去,觉得今晚过后,他大概是要滚回漠北去了。
“妈妈,贵客来了!”
一声吆喝,水榭楼台的老鸨就来了。她同样看穿了顾烟寒是女子,可还是笑着迎上来:“看这位爷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妈妈我这就给去您开个雅间儿,再叫几个清倌人来如何?”
“你们这最好的包厢是哪间?”顾烟寒问。
“最好的是锦绣牡丹,不过已经有人了。爷,您看咱们去花开富贵如何?”老鸨还算诚实。
“两间房在一起?”
“那都是雅间中的雅间,自然是挨着的。”老鸨笑眯眯的。
顾烟寒丢给她一锭银子:“带路。”
“诶!”老鸨忙引着她上楼去。她看得出顾烟寒身份不简单,越是不简单就越惹不起,只能先顺着她的意。
看着扫雪越来越白的脸,顾烟寒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老鸨停在一间屋外:“爷,花开富贵到了!”
然而顾烟寒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里走去。拐过一个弯,她就看到煮酒守在门外。
煮酒震惊,还来不及喊出口,顾烟寒立刻一步冲上来踹开了那扇门。
拔刀声瞬间响起。
一道屏风立在门前挡住了她的视线,顾烟寒忍着怒火将屏幕踢翻。银光晃过她的眼,一柄长剑已经冲来。
顾烟寒一惊,那长剑却蓦然偏离,推开那剑的席慕远意外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了?”
顾烟寒这才看清他挡在了她的面前。
而刚刚要杀她的,是齐望岳。一旁,还站在一个愕然的秦少安:“烟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齐望岳震惊,也忙收剑赔礼:“王妃,得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三个人都衣衫整齐,不像是刚刚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顾烟寒狐疑的依次瞥过他们三人,谁也没理,推开了内室的门。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干净的被褥,完全不像是被翻红浪刚结束。
席慕远跟上来:“你怎么来了?”
“逛窑子。”顾烟寒看都没有看他,绕过他走到三人刚刚坐着的茶几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算上她的茶杯,只有四个茶杯。一旁的桌上,还有未干的水渍,像是刚刚谁写过什么似的。
她吃着点心,老鸨却是急的不行:“三位爷对不起!我这就把这姑娘请出去!”
顾烟寒斜睨着她:“你收了我的银子,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可说好给我找清倌人的。”
席慕远的脸一瞬间黑了。一旁,齐望岳还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重麟,先告退了。”他忍着笑,示意老鸨跟着他出去。
秦少安也是一脸无奈,走上前来:“烟儿妹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没想象什么。表哥,你不讲义气,逛窑子带王爷不带我。这么好玩的地方,我怎么能错过?”
秦少安有苦说不出:“你误会了,我与王爷是在谈正事。”
顾烟寒挑眉:“在谈哪家的花魁床上功夫更好吗?”
秦少安的脸一瞬间涨红:“烟儿妹妹你矜持点……”
“你也先回去吧,改日再议。”席慕远嫌弃又不耐烦的冲秦少安挥了挥手。
秦少安仿佛得了免死金牌一般:“那就先告辞了!烟儿,别跟王爷闹,王爷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顾烟寒轻哼一声。
秦少安离开,扫雪等也乖乖守在了门外。顾烟寒自顾自的喝茶吃着点心,心情却有些复杂。
一进来见这副情况,顾烟寒大致就猜到是席慕远他们三人来这里密谈什么事。她气冲冲的来抓奸,结果就像是个傻子。
生完了席慕远的气,顾烟寒又开始生自己的气。一不留神,让一口茶给呛住,止不住的咳嗽。
“慢些喝。”席慕远宽厚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好半天才帮她顺了气。
“王爷……”因为咳嗽,顾烟寒的眼眶红红的,此刻更像是只乖巧的兔子,“你有话就说吧。”
“你怎么来了这里?”席慕远问,他知道绝不会是扫雪泄密。
顾烟寒撇撇嘴:“来看看你和你的小相好……”
“胡闹。”席慕远嗔了一句,见顾烟寒那副知错了的模样,又心软了,“本王这里没有相好,别胡想。”
“哦……”顾烟寒低声应着,心里有些别扭,“为什么非要来这里谈事?”
席慕远也不瞒她:“这里人员进出混乱,密探进出容易隐藏身份。”
“那这里这么多勾引人的小妖精,王爷不动心吗?”顾烟寒话一出口,就感觉酸溜溜的,让她恨不得吃回去重新说。
席慕远却是眉头微扬:“吃醋了?”
“没有!你娶我已经把老王妃气得够呛了,我就是怕你再弄个窑姐儿回去,把老王妃气得再服毒一回。”
一句话,连着损了席慕远,又损了老王妃。
席慕远瞧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喜悦:“那王妃的意思是允许本王纳妾?”
“王府是王爷的王府,自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弄个窑姐儿回去也不错,毕竟人家房中术肯定好,王爷也犯不着来折腾我了。”
“可本王就喜欢折腾你。”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顾烟寒涨红了脸。她抬起头,看见席慕远还是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是眼角还带着几分戏谑。
“我可没那福气。”顾烟寒白了他一眼,“王爷您还是帮我找几个清倌人来吧。”
席慕远眉头一蹙:“别胡说!”
顾烟寒不服气:“我嫖资都付了呢。”想起刚刚丢出去的二十两,她就肉疼。
“那你睡了本王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付钱?”席慕远一本正经的问。
顾烟寒骇然,要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敢相信这回是席慕远问出来的话。她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里头的银子还是席慕远那天给她的月钱。
“王爷你技术不错,卖相也好,嫖资算上小费,喏,全给你。”顾烟寒就钱袋递过去。
席慕远气结,他调戏一下自己的王妃,没想到王妃还跟他来真的。他拿过那瘪着的钱袋,对顾烟寒更是失望。里面只有二十两和一些碎银子。
“本王就值这点?”
顾烟寒恋恋不舍的瞄着桌上的银子,心里舍不得,嘴上还不饶人:“其实吧,也就值个十两银子。但看在王爷你卖相好的份上,这二十多两全给你,不用找了。”那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席慕远将钱袋往桌上一丢,“说,你刚刚给了老鸨多少钱?”
“给了老鸨十两,门口有个胸大的窑姐儿,也给了十两。剩余这二十多两,怎么也值个清倌人吧?王爷你又不是了……”
席慕远有些恼了。在顾烟寒心里,他居然还不如窑子里的小倌值钱!
“王妃,内屋有东西给你。”席慕远磨着牙。
顾烟寒好奇的转头,她刚刚看过了,里面就是间普通的卧室,什么都没有。
“什么啊?”她问。
席慕远站起身,先一步推门而入:“王妃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顾烟寒半信半疑的站起身,刚进屋席慕远就倏然关上了门。
顾烟寒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王爷你要干什么?谋财害命是不行的!我没你有钱!”
“本王劫色。”席慕远说着抱起顾烟寒往床上一压。
“你放开我!你起来!在外面呢!别胡闹!”
席慕远一把抓住顾烟寒在他身上乱挥的手,禁锢在床上,瞧着她此刻的慌乱挑了挑眉:“本王总不能让王妃的嫖资打水漂吧?毕竟二十两呢!”最后几个字他咬着牙,让顾烟寒只感觉老腰在喊救命。
具体是怎么回的王妃顾烟寒已经不记得了,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席慕远这个样子要是去当小倌,她肯定给差评!一点都没有以前的温柔与体贴!
席慕远还振振有词:“二十两就只有二十两的质量。”
顾烟寒想戳死他。
第二日夏至来服侍她沐浴的时候,还是忍着笑的。让顾烟寒有种她去捉奸不成反被捉的错觉。
“夏至,昨晚的事,不准再提起。再给管事传个话,让小六子去采买上找个活。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昨晚的事,要是传出一个字,让王爷去扒了他全家的皮!”
夏至忍着笑点头:“王妃放心,小六子嘴巴很严的。您给了他采买这么好的差事,他肯定不会胡说的!”
“还有扫雪,他没被王爷罚吧?”顾烟寒又问。
“扫雪大哥现在躲着不肯出来,就怕王爷看见他想起昨晚的事,又罚俸。”
“去我妆奁下头拿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就说我给他补的月俸,别让王爷知道。”顾烟寒出阁前,顾国公给了她五百两的压箱底银子,占了顾国公府当时能拿出的一半。
然而相当不禁用,顾烟寒打赏了王府的下人,又处理了自己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后,手上已经没多少钱了。
还是要攒钱。
她异常苦恼的从木桶里出去熏发,席慕远就坐在一边看书。顾烟寒看见他,狠狠剜了眼他。要不是跟着他去水榭楼台,她昨天也不用多花掉五十两银子!
庄子和铺子里的盈利要年底才能到手,还有四个月她怎么才能让自己有钱起来?眼前的富贵都是虚的,只有有了一定的钱,她才好安身立命。
正想着,她忽然感觉头发被拽了拽,不由得有些抱怨:“夏至,轻点。你今天怎么也心不在焉的?”
她疑惑的转过头去,却发现居然是席慕远在给她熏发。
“若是疼了便说。”席慕远尽可能的放轻手上的动作。
顾烟寒有些诧异,照理来说,这些事都是她这个做妻子的给席慕远做的。然而却反过来了。
“王爷……”
“嗯?”
“你这手法,去做小倌伺候人的话,是要被罚影子的。”
“你是又欠调教了?”席慕远磨牙瞥了眼丫鬟们才铺好的床,顾烟寒连忙闭嘴。
大概是因为顾烟寒去了水榭楼台,席慕远之后几天没有再出门。齐望岳与秦少安都分别来过府里几次,一个打着找席慕远喝酒的名头,一个带上了秦雨涵一副走亲戚的模样。
顾烟寒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朝堂上的事,席慕远不说,她也不好问。
蓦然一日下午,席慕远派人送来了一套骑马装:“明日陪本王去狩猎。”
“差点被泥石流埋了还去?”顾烟寒心有余悸。
“这次呼延庆云也去。”
顾烟寒一愣,细想一番后,问:“王爷,你的意思是,上次炸掉山石,引发泥石流的,是呼延庆云?不是呼延无双?”
席慕远微微颔首:“呼延无双崇尚武力骑射,认为火药硝石不过是可笑的把戏。他作战都不轻易使用。反而是呼延庆云,本王抓他入狱,铁定一出来就要报仇。”
“可我那天诈了一下呼延无双,他的反应的确是他啊?”
“呼延庆云的主意,他不过是照办而已。呼延庆云当时刚出狱,身体不佳,一直在将养。不然也不会一直等到本王毒发最后一日才来刺杀了。”
“说起这个,王爷,我还有一事不解。即使银燕告诉了他们正院的所在,碎星阁的密道她也不可能知道。呼延庆云又是怎么知道的?”
席慕远一瞬间静默,好一会儿后才道:“这事你就别多管了。本王保证,往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吓到你。”
不想让她知道,是和碎星阁的那个女人有关吗?
顾烟寒撇撇嘴没有说话,转身去试了那身劲服,正正好好,一点不差。
席慕远瞧着她被紧衣勾勒出的姣好身材,一瞬间有些后悔明日带她出门。这样的绝色,就该在藏在家里他一个人欣赏才是。
然而,他正要开口,秦雨涵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姐姐!姐姐!明天去狩猎呀!我给你打兔子!诶,王爷也在?”
席慕远不想理她,转身就走。
秦雨涵也不在乎,开开心心就跟顾烟寒说起南山猎场的有哪些猎物。
顾烟寒听着只是笑笑。她的身子根本就不能拉弓射箭,更别说打猎了。
秦雨涵却不在乎这些,与她约好了,吃过午膳便开开心心的回府去。
顾烟寒小憩醒来,眼前有着一道黑影,席慕远竟然就躺在她身旁。
“王爷……”顾烟寒迷迷糊糊的,“你怎么也在?”
她半梦半醒的声音异常酥软,听得席慕远的心也柔软了起来:“有东西给你。”
顾烟寒想起昨晚在水榭楼台席慕远也是这么唬她的,撇撇嘴,嫌弃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好气的反问:“又是你的大宝贝吗?”这话是昨晚席慕远亲口说的!
席慕远忍不住笑出声,侧身压上去:“王妃若是要的话,本王就满足你。”
“走开走开!”顾烟寒嫌弃的跺着脚,推开了席慕远已经探到她衣襟边的手。
蓦然,她的手上被席慕远塞过来什么。摸着那造型,她一惊,立刻从床上竖了起来。
“弩?”顾烟寒诧异的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是一架小型弩弓。
席慕远帮她将弩弓固定在手腕之上,又装上一根不足三尺的****弩箭,示意顾烟寒对准了一旁的茶杯握手。
顾烟寒照做,手掌握住掌心机关的一瞬间,那弩箭猛然窜出去。“当”一声脆响,刚刚被她标准的茶杯瞬间便被射成了碎片。而那弩箭,直挺挺的射入了桌面之上,入木三分。
“好厉害!”顾烟寒不由得惊叹。
席慕远见她喜欢,嘴角微微勾起:“明日狩猎,你用这个便可。平时也可拿着防身。”蓦然,他想起顾烟寒之前几次都一直拿着匕首要刺他,刻意补充道:“王府除外。”
顾烟寒也没在意,她正愁没有好武器防身呢!席慕远这弩弓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这东西小巧,还不用太大的力气,她藏在袖子里就能出其不意伤人。
瞥见一旁还有一盒弩箭,都是新做出来的。顾烟寒不由得问道:“王爷,这是你做的吗?”
席慕远微微颔首:“军营里的弩弓都太大了,你拿不动。本王便改良了一下。”
顾烟寒抬起他的手掌轻轻抚过,这双手明明还很年轻,此刻却是布满了老茧与刀伤。
“王爷,谢谢你。”顾烟寒觉得眼眶热热的。
席慕远低头吻了她一下:“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的。起来换衣服,本王教你骑马。”
“王爷……我会骑马……”
“那本王也要教。”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穿着骑马装策马而出。同样的飒爽英姿,看的路人纷纷赞叹洛北王的眼光果然就是好,一个个都忘记当初是怎么同情席慕远取了个丑女的。
他们到达之时,南山猎场已经来了不少勋贵。
秦雨涵自小被帝后当亲女儿宠爱,打马列在最前面。一见他们来,当即便上前:“哇,姐姐,我一直以为你是大家闺秀,没想到穿上这一身跟王爷一样帅嘛!”
顾烟寒懒得管这丫头成语不过关,只是笑了笑:“你昨儿个可说今天要给我猎兔子的,别忘了。”
“忘不了。你看,我带了好多箭呢!”
蓦然,一旁传来了一声冷哼:“箭多又有什么用?箭法不准全是浪费!”
“你说谁箭法不准嗯!”秦雨涵立刻反问呼延心淳,“你中秋在宫中投壶的时候,可是一箭都没有中!”
“那又如何?那日你们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输不起!呸!我是个有教养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秦雨涵剜了眼她,高傲的转过头去,继续跟顾烟寒说话。
顾烟寒也不看她,席慕远更是从来不知道有她的存在一般。呼延心淳见谁都不理她,更是气得不行。
“顾小姐今日这一身,倒是别有风采。”太子策马而来,眼神第一个落在了顾烟寒的身上。
席慕远不快的皱眉:“是洛北王妃。”
那眼神让太子微微一颤,席慕远以前要揍他的时候,都是这般。而且,这家伙揍起人来从不留情,宫中长辈都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太子呢!
沈岱宗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冲席慕远呵呵笑了两声:“重麟也来了。前两年你不在京中,父皇都不来南山猎场狩猎了。”
席慕远四两拨千斤的把太子丢过来的黑锅甩回去:“皇上那是忧心国事,太子也该帮着多分担些才是。”
沈岱宗的脸色黑了黑,策马与跟齐望岳说话了。
不多时,皇帝出来,说了好大一通鼓励的话语后,宣布了围猎开始。
他与自己的亲卫在一起去了北边,席慕远等人的年轻贵公子都不想去那里凑热闹,纷纷选了别处。
顾烟寒乖巧的跟在席慕远身边往南边跑,满脑子都是本次作为彩头的紫貂大氅。貂皮大氅虽然珍贵,但以在场的诸位来说,谁家还没几张貂皮?
怎么皇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尤其是同来的女子们,不论是未出阁的小姐,还是几位与顾烟寒年纪相仿的世子妃,那眼珠子都亮了。
她的出神自然的逃不过席慕远的眼神:“想什么呢?”
顾烟寒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席慕远解释道:“那是紫雪貂,毛发平日里看着是紫黑色的。一旦入冬,尤其是落雪之时,紫黑色的毛皮便会变成雪白。紫雪貂是雪貂中的变种,几百只也不一定有一只。更何况是做成了大氅的?”
那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了!
知道价值后的顾烟寒眼睛也亮了。
席慕远抽箭,对着不远处一闪而过的白兔便松手。“嗖”的一声,那白兔中箭从杂草间摔出来。
扫雪立刻上前见兔子捡了起来,还有些疑惑,王爷平时可是从来不打这些小东西的。
“给王妃。”席慕远看向顾烟寒,“找长乐郡主作甚?你要什么,本王难不成还猎不来?”那语气,跟吃醋是的。
“那我要那件紫貂大氅。”顾烟寒狡黠的看着他。
“包在本王身上。”席慕远策马上前,嘴角却是洋溢这一抹笑意,问追上来的顾烟寒,“你可知那紫貂大氅还有什么故事?”
顾烟寒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呢。”
席慕远微微一笑:“传言,那是太祖与那位的定情之物。”太祖是女帝,皇夫的名字却鲜人为知。
顾烟寒微微一愣,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还能穿吗?”
“笨!”席慕远失望的再次策马上前,也不理顾烟寒了。
顾烟寒一头雾水:“扫雪,我是又得罪王爷了吗?怎么感觉他生气了?”
扫雪比她还迷茫:“属下也不知道……”
煮酒汗颜:“王妃,王爷想跟您定情,你看不出吗?”
顾烟寒哂笑:“我都嫁给你们家王爷了,还定什么亲?”她策马上前,留下对洛北王满是同情的煮酒。
赢下彩头的条件是狩猎优胜,优胜有两种,一种是数量多,另一种是猎下了什么珍惜、凶猛的动物。
席慕远自然不会选第一种。他仔细观察着林间的足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顾烟寒偶然瞥见一株古树下长着一株背阴草,不由得感叹一声自己运气真好。她下马上前,想要采下那株草药,却蓦然听到了一声咆哮。
“蹲下!”席慕远一声怒喝,顾烟寒本能照做,就听到头顶“嗖嗖嗖”三箭飞过,她的身前蓦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顾烟寒抬头,居然是一只比她还高的熊瞎子!
她骇人,席慕远又是搭弓射箭,一箭贯穿了熊瞎子的眼睛。剧烈的疼痛让熊瞎子伸出厚重的熊掌打出乱挥,顾烟寒捂着头躲在一边,然而熊瞎子乱动着却是要将锋利无比的爪子挥向她。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熊抓就要挥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席慕远挥剑下马上前。只听得一声前所未有的熊嚎,那粗壮的熊臂竟然是被他一剑斩下。
这下熊瞎子发狂的更为厉害,嚎叫声,再一次挥起爪子就冲席慕远面门冲去。
“快走!”席慕远头也没回的丢下这句话,双手握剑跃起,直冲熊瞎子而去。在顾烟寒的愕然中,他将长剑直指的刺入那比人还高的熊瞎子心脏之中。
见顾烟寒已经回到安全地带,席慕远这才拔出剑后退。熊瞎子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满地的落叶与尘埃。
席慕远脸上溅血,浑身散发着一种顾烟寒从未见过的杀气。这就是他在战场时的模样吗……
回头看了眼她,席慕远却是转身而走,去向别处。
顾烟寒不解的喊住他:“王爷,你去哪里?”她追上去,席慕远却绕开了她。
“王爷,我错了……”顾烟寒再一次追上去,“我不该随便乱跑的……我就是想要那株背阴草……”
“煮酒,采药。”席慕远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却始终不看顾烟寒,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顾烟寒愣在原地呆了几息,问:“王爷,你生气了吗?”
席慕远的脚步停下,摇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顾烟寒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席慕远的手。
他微微一颤,想要躲开,顾烟寒依旧先一步来到了他面前:“你没生气为什么都不看我了?”
她眼神明亮,仿佛完全没看到自己此刻的染血后的狰狞。席慕远的眼睛有着几分躲闪,沉着声:“我怕吓着你。”
顾烟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一笑:“那我帮你擦擦。”她掏出帕子倒出水囊里的水沾湿,踮起脚轻轻帮席慕远将脸上的还温热的血擦去。
席慕远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感受着手帕上的凉爽,看着她专注的神色,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收拾这些。
他还记得第一次满身是血的从战场上回来,老王妃望着他那惊恐的神色,如同看见了地狱恶鬼一般,尖叫着怎么也不愿意靠近,更别说找大夫为他看伤口了。
扫雪给他打了水来洗脸,一盆子的清水就那么变成了血红色,仿佛那本就是血一般。
如今,她却说“我帮你擦擦”。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飘入了他的心间。
顾烟寒很专注的帮他擦着脸,还将脖子上和手上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停下:“王爷,好了。”
她刚抬起头,席慕远蓦然落下一个吻,染红了她的脸,低嗔:“别闹!还有人呢!”一转头,煮酒却是早就拉着扫雪背对着他们了。
席慕远又是亲了她一口,这才拉着她走回来。瞥了眼那株背阴草,顾烟寒嘱咐道:“煮酒,你回去后,记得给王爷煮了。”
席慕远眼神怪异:“本王没伤着。”
“你上次中了毒,伤根本,背阴草药性温和,吃这个最好了。必须吃!”
“你煮?”
顾烟寒爽快答应:“成,给你煮个药膳!”回头扫了眼那大狗熊,“煮酒,把熊胆给我挖了。”
“不急,让扫雪发个响箭,很快便有人来处理。有了这头熊,王妃要的紫貂大氅不远了。”席慕远趁着煮酒与扫雪转身,低头又是一个吻落下。
顾烟寒瞪了眼他,一旁却是响起了一声轻笑:“洛北王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了?”
呼延无双独自一人策马而来,眼神戏虐,眼底却藏着几分无人能察觉的失意。
席慕远眉头微挑:“本王与王妃的私事与你何干?”
蓦然,两声尖锐高亢的长啸划破天际。两道黑影从天空之中飞过,席慕远与呼延无双的眼睛同时亮了:“海东青!”
“是我的了!”呼延无双立刻拍马追出。
“保护好王妃!”席慕远也不由分说的翻身上马,随即策马疾驰。
呼延无双仔细打量着那两只海东青,见怎么都在射程之外,不由得有些烦躁,对追上来的席慕远道:“一人一只如何?”
“都是本王的!”